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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她在心裡喚了它一聲,本來不報希望能聽到它的回答,腦中卻清晰地接收到了它的回應。

  「瞎喊什麼,還不推蓋子。」還是那個粗啞的聲音,落在穆小午耳中,卻像山中叮咚作響的清泉。

  「推蓋子......好,好......」她忙不迭應著,手用力朝上一撐。

  棺蓋處傳來了「咯吱」的聲音,蓋子動了一下,緊接著,一束耀眼的白光從剛剛出現的那條縫隙中刺進來,像一柄薄如紙帛的劍。

  怎麼可能呢?明明方才她反覆試了多次,都沒有將棺蓋移動半寸,現在,怎麼卻能推動它了呢?穆小午心中疑竇叢生,眼睛朝四處一瞥,落到了身旁的那張臉上。

  那是乙婆婆,她臉朝下貼在棺材蓋上,就像一隻巨大的蝙蝠。她斜著眼睛看向穆小午的身後,透過那對眼球,穆小午看到背後的桑,它拼盡全力撐起了一條縫隙,一條能救命的縫隙。

  穆小午慌忙回過頭,目光從桑身上掃過,它身上的傷痕又多了一些,深淺不一,顯然方才經歷了一場惡鬥。

  「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一起使勁,把這蓋子揭起來。」桑看到穆小午的目光,及時阻擋住她即將脫口而出的那句充滿了關懷的問候。

  聽它這麼講,穆小午只得暫時將其它情緒放在一旁,兩手用力撐住棺蓋,用盡吃奶的力氣,將那塊仿佛有千斤重的棺蓋朝上抬。「轟」的一聲,棺蓋在兩人共同的努力下又被抬起了一點,穆小午現在已經能將一條腿邁出去了。

  「我頂著,你鬆手出去。」桑看了穆小午一眼,又將目光轉到一直不動聲色盯著他們的乙婆婆臉上,它終是不放心,於是又加了一句,「別愣著,快。」

  穆小午哪裡還敢猶豫,麻利地先將一條腿跨出棺材,身子一伏就要從縫隙中溜出去,可剛彎下腰,她就感覺有什麼東西貼著自己的胳膊過去了,隨即,便聽到桑吃痛地「哎」了一聲。

  桑被拄杖纏住了,它布滿了傷痕的身子及其脆弱,現在被拄杖一勒,更是仿佛隨時會折斷一般。

  一把在戰場上殺敵無數的刀是什麼樣子?刀身如鏡?削鐵無聲?一出鞘便生死立判?是,若它沒有受傷,或許用比這些更華麗的詞來形容它都不過分。可是現在的桑,早已不是那個把所向披靡的殺人利器了,它傷痕累累,刀口處參差不齊呈鋸齒狀,最惹人注目的,是刀身上最長的那一條豁口,從刀刃一直蔓延到刀背,只有邊緣處還連著一點點,幾乎將刀身一分兩半。

  沒錯,桑的本體就是這樣一把破破爛爛的刀,破到穆小午在無比閣後面的荒山前第一次見到它時,不禁心生敬佩,敬佩它竟然能堅持到現在還不斷掉。

  而現在,這把刀努力將棺蓋撬開了一條縫,刀身卡在裡面,為她贏得了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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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合力

  在無比閣的後山,她曾救了它一命,謝謝兩個字它不懂也不會說,但是這份恩情,它是記在心裡的。所以現在,即便刀刃都被拄杖勒得微卷,桑卻還是沒有挪動半寸。

  拄杖忽的又收緊了一點,刀身被勒得朝下一彎,縫隙一下子縮小了。穆小午已經將兩條腿擠了出來,可是上半身和腦袋還在棺材中,被越收越緊的縫隙卡住了。

  此時此刻,若棺蓋落下,她和桑都會被棺蓋斬成兩截。

  這是乙婆婆的詭計,也是她一直不動聲色的原因,一石二鳥,她學會了,穆小午幾乎能感覺到身後那抹陰沉的獰笑。

  「咯吱。」棺蓋又朝下落了一點,壓在穆小午的背上,將她肺里的空氣幾乎全部擠壓了出去,她咬緊牙關看向桑:它刀身上那條豁口像一條醜陋的爬蟲,在棺蓋的重壓下又變長了一些,很快便要將它的身體鑽透。

  難道這裡就是她和它的葬身之地,是他們共同的歸宿嗎?

  歸宿。

  腦海中掠過這兩個字的時候,她想起了那個夜晚,也是在無比閣,桑站在翡翠石階前,氣急敗壞地問穆瘸子,它的歸宿在哪裡?它失去了記憶,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自然不知道命運的腳印將落在何處,所以才心焦氣躁。

  可是那一刻,穆小午卻與它心有戚戚焉:她是被穆瘸子收留的孩子,她跟著他四海浪跡,如一顆飄零不定的種子,她不知道自己的根在哪裡,亦很少去考慮這個問題。

  可一個連根都不知道在哪裡的人,怎麼去尋找歸宿呢?四海之大,處處為家,卻處處皆不是家。

  她懂它,他們之間無需言語,就能參透彼此的心意,這一刻,也一樣。她知道它在想什麼,也知道它想讓她做什麼。

  穆小午慢慢的抬起了手,指甲摸索著棺壁朝前,在觸碰到桑的時候,一把握住了刀柄。

  一股熱流順著手臂湧進她心裡,所過之處,仿佛點起了一簇簇火苗,將她渾身的血都攪動得沸騰起來。熱流在兩人的身體中循環往復,他們的血脈交融在一起,碰撞出燦如白晝的光。

  穆小午將刀柄緊緊握住,臉上的肌肉因為很用力鼓了起來,她將腦袋轉向乙婆婆,眼中寒光叢生,仿佛要將那個用筆描繪出來的身子扎透。忽然,她低吼了一聲,握住刀柄的那隻手上的骨節發出了「咯嘣」幾聲脆響。

  「砰」的一聲,拄杖從桑的身上滑落下去,斷成幾截,坑窪不平的刀刃上映出銀白色的光,照亮了穆小午的臉,她的臉已經不是原來的模樣了,五官雖然沒變,但眼睛裡卻凝聚著一股飛揚跋扈的神氣,仿佛已經在世間橫行了幾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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