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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騙我。」

  耳邊傳來三個飄忽忽的字後,桌上的蠟燭忽的滅掉了,廖采臣頓時陷入到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唯一能看到的,就是蠟燭上方騰起的一縷白色的煙霧。

  屋門被緩慢且沉重地打開了,廖采臣覺得有一陣風從身邊擦過,來到了他的背後,他想回頭,怎奈後頸上忽然多出了幾根冰涼的手指,將他的脖子死死摁住,半點也動彈不得。

  「你是男人。」

  丘然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比窗外忽然颳起的那陣秋風還要凜冽。廖采臣打了個哆嗦,他覺得丘然的手指帶著幾分濕意,還有些皺巴,就像在水中泡了多時一般。

  「我不是故意騙你,丘公子,我也是被他們逼得走投無路了,賭坊那些人,心比刀子還硬,要是我還不上銀子,他們就要把我的四肢剁了扔進豬圈」

  「你怕他們?」丘然在他背後冷笑,接著,說出了一句令廖采臣毛骨悚然的話來,「那你可知道我是怎麼對待宋環的?他臨死前應該很後悔自己的選擇,因為死在我手裡還不如讓賭坊那些人給個痛快。」

  「宋環死了?」廖采臣的聲音抖得厲害,費了好大勁,才將一句完整的話說出來。

  「林中筍子甚多,我就把他扔進去了,六處,不,是七處,他的身體被穿出了七個洞,但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不過我有耐心,我看著他,看著他的血一點點從體內流出來,再滲入到土地中。你知道嗎?那片竹林我總是養不肥,它裡面的陰氣太重了,所以竹子都黃了,真是討厭。」

  「你是誰?」廖采臣抽噎了一聲,淚水將他臉上的香粉沖刷掉,露出下面淡褐色的皮膚,使他的臉看上去多了幾分怪異。

  丘然的聲音仿佛飄在半空,聽起來不太真切,「生則同衾,死則同穴,戲文中說夫妻就應當這般,可是你們一個兩個的,卻為何要這樣對我?為何總是要從我身邊逃開?」

  「我念著她,所以即便死了,也急著趕回家來。可是她為什麼一點也不難過,我從她臉上甚至看到了一絲輕鬆。離開了我,她就這般快活嗎?」

  「還有她,我對她這樣好,她卻背著我與旺兒私會。我為了她能回心轉意,殺了旺兒,可是她還是要離我而去,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廖采臣本還聽得一頭霧水,可是在聽到丘然說他殺了旺兒的時候,卻猛然打了個激靈:怎麼會?就在今天下午,旺兒還駕著一條小舟將自己送到這條大船上,可聽丘然的意思,旺兒竟是早就糟了他的毒手?

  這一切太瘋狂了,丘然瘋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瘋了,就連他廖采臣也不例外。若不是為那點金子瘋魔了,他怎麼會沒有早點發現這裡的異樣,沒有早點發現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從地里爬出來的,涼得透透的死人了。

  船身忽然劇烈震動了幾下,身後的丘然一個站立不穩,朝旁邊倒去,手指離開了廖采臣的脖子。廖采臣想也沒想,貓腰就向一旁敞開的窗口飛身一躍,跳到了外面的甲板上。

  逃出屋子的那一刻,他驚住了,因為方才還粉刷一新紅綢飄飄的船身現在完全變了樣,桅杆斷了一半,甲板上的木頭也朽爛了,有些地方的甲板甚至還裂開了,露出下面滔滔的河水。

  這根本就是一艘漂泊了多年、朽敝不堪隨時會被水流吞沒的舊船,可是方才他怎麼就沒有看出來呢?

  「咔嚓」

  身後傳來木頭斷裂的聲音,似有人踩在甲板上,將那些被水泡得發白的木板踩斷了。廖采臣半懸著的心臟像是一下子飄到了空中,酥酥麻麻的,再難落下。

  梗著脖子回過頭,他看到了以旺兒為首的丘宅的下人們正搖搖擺擺沖他走來,有的捧著托盤,有的拿著一摞新剪出來的「囍」字,有的則兩手空空,用兩隻空洞的眼睛朝他的方向看著。

  他們都死了,卻死得極不甘心,可又不得不受丘然擺布,在這麼多年後依然如此。

  就在廖采臣被這些像人又不像人的東西嚇得不知所措的時候,旁邊的窗戶中忽然橫出一道人影:丘然從裡面探出頭,他身上穿著青綠色的華服,素光銀帶,頭戴長耳烏紗帽,沖廖采臣幽幽一笑。

  「娘子,我已經著好新衣,就等娘子你了。」

  他的聲音一落,後面那些下人們就一個兩個丟了手中的物件,舉起雙臂,朝廖采臣走了過去,上來就要抓他的肩膀,想要將他重新帶回房中。

  「死癲子」,廖采臣心中暗罵一句,旋身朝前跑。茶園學的功夫雖然荒廢了不少,但比起普通人他的腿腳還算快的。可是剛跑出沒幾步,他就覺得有人朝他右耳旁吹過一口氣,涼絲絲的,裡面還帶著股淡淡的水腥味兒。

  「娘子,你也要離我而去?你們全都一樣,都是些沒心肝的東西。」丘然的聲音從斜後方飄過來,廖采臣知道他離自己很近,近得幾乎要趴到他的背上了。

  廖采臣嘴裡胡亂地罵著一些登不了大雅之堂的粗俗之語,似乎這樣才能稍稍緩解他心頭的噁心。

  可是身後的人全然不為所動,廖采臣甚至聽到了丘然在笑,笑聲中透著猥瑣粗俗之感。廖采臣重重打了個激靈,到了這一刻,他才切切實實感受了恐懼,他揣測出丘然想對自己做的事情,背後浮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失心瘋的死癲子,離老子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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