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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對不住。」

  翎兒記得陳用那天從頭到尾只說了這三個字,而袁蔚也只回了三個字,「我沒事。」

  可是兩天後,當她陪伴袁蔚在花園散步時,卻又一次看到了那隻蝴蝶風箏,它飛得很低,就在院外的樹梢上,翅膀撲閃撲閃的,身上黃綠相間的花紋被陽光鍍上一層絢麗的光。

  兩人正看著蝴蝶發呆,它的線卻忽然斷了,蝴蝶落下,掉在園子的草叢裡。

  「小姐,這蝴蝶身上綁著一封信呢。」翎兒急匆匆把信封拿給袁蔚時,發現她的臉和那天陳用的臉一樣紅,眼睛卻很亮,像含著露水一般。

  「翎兒,你把蝴蝶扔出去,告訴他,信......收到了。」

  袁蔚這麼吩咐,翎兒便按著她的吩咐做了,可是隱隱約約的,她卻覺得自己做了一件錯事,尤其在看到袁蔚將那封信偷偷藏在袖口中的時候。

  從此,蝴蝶就成了信使。它每隔三日就準時在樹梢上等候,就像每晚都會升起的月亮那般,從不失約。而袁蔚的枕頭下面,信封也已經越摞越後,她每天枕著它們入睡,醒來時臉上還含著甜美羞澀的笑容。

  可是這一次,蝴蝶卻已經十天沒有來過了。

  它第一次失約那天,袁蔚一晚沒睡。第二天天未亮,她便已經起身,穿著件晨衣跑到院中,在尚未隱去的月亮的陪伴下扒拉著草叢,一寸寸認真尋找著。可是,蝴蝶沒有在,第三天、第四天亦是如此,直到現在,已經整整過去了十天,蝴蝶還是沒有出現。

  「東家蝴蝶西家飛,白騎少年今日歸。」

  在第十天的這個晚上,在翎兒負氣離開後,袁蔚盯著樹梢,喃喃念出一句詩,她笑了笑,又自己接了一句,「白騎少年不曾歸。」

  「嘩啦。」

  話音剛落,平地忽的掀起一陣大風,牆外的樹被吹得晃動起來,樹冠被風灌滿,像一下子脹大了一圈,猶如一隻張牙舞爪的怪物。

  袁蔚心頭驀地一驚,再朝樹冠望去時,卻發現上面多了一團朦朧的黑影,在樹頂飄來晃去,還隱隱發出「錚錚」的竹哨聲。

  恐懼剎時被喜悅取代,袁蔚抬步跑到院牆旁,還未說話,淚已經先落下,「陳公子,你終於來了。」

  說完,卻忽然覺察出有什麼不對,因為樹頂那團黑影明顯比陳用的蝴蝶大出數倍,而且,它身上沒有藍綠相間的花紋,而是黑黝黝的,像塗了一層黑漆一般,若是不動,幾乎要溶進夜色里。

  「錚錚。」

  又是一聲竹哨響,那東西從樹頂騰起,扇起一股怪風,將袁蔚颳得倒在地上。從這個角度,袁蔚看清楚了藏在它身下的那兩團花紋,那是兩個絳紅色的「壽」字,被黑夜襯托得像幹了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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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墓

  幾滴冷雨落到穆小午鼻尖,她抖了一下,從睡夢中醒來。面前是黑魆魆的一片林子,遠處幾道山脊,像用蘸飽了墨水的筆畫出來的似的,粗獷、豪橫。

  她愣了好一陣子,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為何在這裡:她和穆瘸子本來是要到青州拜訪一位故友的,可是穆瘸子白天吃多了酒,硬是把雇的馬車趕到了這片茂密的林子裡來,車廂被樹幹卡住了,馬兒受驚也跑掉了,他們只好拿了行李徒步前行。可是走到天黑,穆瘸子的傷腿就吃不住了,兩人便決定先在這林間休整一晚,第二天天亮再繼續趕路。

  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穆小午皺皺眉頭,忽然利落起身,在地上眯著眼睛翻找她的包袱。穆瘸子也被驚醒了,揉著眼睛咕噥,「天還沒亮,你在這折騰什麼呢?」

  「我的包袱呢?」

  穆小午語氣很急,把穆瘸子唬住了,於是他忙把被自己當成枕頭用的包袱遞了過去。穆小午三下五除二拆開包袱,從裡面一把抓出那串重新被串好的念珠,仔仔細細盯著它看了半晌,方才放緩聲音,道出一句話:「我知道附在我身體上那個傢伙叫什麼了。」

  穆瘸子的酒徹底醒了,上下牙互相撞擊了幾下,結結巴巴道,「它......叫......叫什麼?」

  「桑。」將念珠握在手心,輕聲道,「它叫桑。」

  穆瘸子吞了口口水,「你是......你是怎麼知道的?是誰告訴你的?」

  「沒有人告訴我,是我自己記起來了,」她掃了穆瘸子一眼,若有所思道,「還記得齋堂村它被念珠鎮住的那個晚上嗎?它退回去的那一刻,我出來了。可是,在這相互交替的短暫的一剎,我看到地上那串念珠動了,珠子在地上遊走,拼成了一個『桑』字。不過當時我神魂尚未完全歸位,又很快被它奪舍,所以便把這茬事給忘了個乾乾淨淨。可是,剛才在夢裡,不知怎麼的我忽然又想起來了:那個『桑』字銀光閃閃,就像鑲著寶石的鐐銬,將它囚禁在中間。」

  「念珠怎麼會動呢?那晚它根本沒動過啊,而且,就算它們拼成了一個『桑』字,也不代表這就是它的名字啊。」穆瘸子的唾沫星子都快噴到穆小午臉上了。

  穆小午嘆了口氣,「你怎麼就生了個榆木腦瓜呢?交替那一刻,我即是它,它即是我。旁人看不到那個字,但它看到了那個字,想起這就是自己的名字,這種感覺,我是能感知到的,感知得清清楚楚,絕不會有假。」

  穆瘸子這次是徹底想明白了,他眨眨眼睛,做出總結,「一,它叫桑;二,它找回了自己的名字;三,念珠的主人也認得它。是這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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