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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及細問,蕭翼又直奔了縉王府。
他也不是鐵打的身子,此時已經開始腳步虛浮,汪直在王府守了一天一夜,身上的血衣倒是已經換下了。蕭翼見了他便問,「人呢?!」
汪直沒想到蕭翼還活著,不過人卻是滿臉鬍渣,衣裳上沾盡塵土。
白鶴老先生也在廳堂內,這個時候縉王已經知道崔洛是姑娘家了,震驚了半日之後也接受了這個事實。像他們這樣的人,還有什麼是不能接受的呢!
蕭翼的視線落在了白鶴老先生身上,老先生捋了捋鬍鬚,道:「崔.....崔大人脈相極弱,若非是射箭之人手法精湛,巧妙的避開了要害器官,怕是就算華佗在世,也無力回天了。」
蕭翼幾個箭步走了過來,又問:「到底怎麼樣了?」
白鶴老先生言簡意賅道:「命是暫時保住了,只是崔大人事先身子孱弱,又有病在先,這一次失血過多,能不能醒過來,還得看天意了。」
失血過多?中箭?
蕭翼自己也受傷了,他知道被活生生的插了一根箭在體內是有多疼。他的洛洛最怕疼了.....
蕭翼用手抹了臉,嗓音沙啞,「她.....人呢?」
廳堂內的人都看著蕭翼,見他這一刻似乎很是平靜,沒有太大的波動。
他和崔洛......這兩個人真是奇怪,真要遇到事了,都是一樣的表情。
秦玉:「跟我過來吧。」她領著蕭翼去了後院。
當蕭翼看到崔洛時,她一身雪白色中衣,面色煞白,整張臉白的找不到一絲毛孔了,就連唇色亦是如此。
蕭翼走近了幾步,沿著床榻坐下,看了一會,才道:「你看你,我才離開幾月,你就把自己搞成這樣?你沒有我,你該怎麼辦?我看你今後還犟不犟嘴?」他低低的叱責,聲音在發顫。
少欽,秦玉離開了屋子,她當年看著縉王死裡逃生,也是這樣的場景,即便到了現在,她還是心有餘悸。
但願崔洛能活過來,她還想問問她是從哪個世界過來的。
這廂,蕭翼好像突然不累了,抓著崔洛的手,仿佛又抓住了全部,他一直一個人喃喃自語。
「你到底還是留下來了。」
「為什麼不走?」
「過幾天多胎菊就要開了,你不是說要采了泡茶?」
他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旁人怎麼敲門,裡面都沒人應答。
*
汪直回了宮,堯羽鑽入他的值房,抱著他結識的腰部,沒完沒了的哭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裡面發生了什麼。
「顧長青殺了崔大人?」她含糊問。
汪直已經無力回答這個問題,「你鬆開,我過幾天帶你去看崔大人,她還活著。」
堯羽抬起頭來,「真的?」
汪直點頭,「嗯。」
過了兩日,汪直當真攜堯羽去了縉王府,崔洛的傷口還未癒合,考慮到她傷勢過重,縉王提議先讓她在王府修養,正好也有白鶴老人照看著,至於宮裡的御醫,肯定近不了崔洛的身,萬一被安王知道了她的身份,這又得是一場波折。
蕭翼已經換洗過了,一身月白色的錦袍,兩日不見,鬢角多了一絲白髮。他霸道的待在崔洛的屋子裡不離開,就連安王召見,他也不入宮。
汪直有些嫉妒他,他也跟崔洛說幾句心裡話,那幾天撇下她一人,他已經後悔莫及了。
堯羽看了看榻上的人,見崔洛面色白皙,墨發傾瀉了整個軟枕,好像真的只是睡著了。
堯羽不敢說話,怕驚擾了她。
蕭翼跟個木頭人一樣守在榻邊,汪直有話也沒法開口,最後留下一盒百年的野人參,又帶著堯羽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堯羽問:「崔大人還能醒麼?」
汪直臉色陰鬱,張口就道:「當然!回去吧,咱們繼續寫書。」
到了新帝登基的日子,蕭翼如常入宮受封,因著長信侯府之功,加之蕭謹嚴遞了辭呈,新帝為安撫蕭家軍,另封蕭翼為護國大將軍兼繼續任金吾衛指揮使,賜良田千畝,金帛數匹。所有人都來道賀,蕭翼卻是像隔了一層冰,不參加宮宴,不接受道賀。
一月後,崔洛的傷口結痂了,雖然古月已經帶著崔家上下數十口人回京,但蕭翼還是執意將人接回了長信侯府,他總覺得那裡才是崔洛的家。
崔洛被安頓在蕭翼所居的院子裡。
旁人皆以為蕭翼和崔洛兄弟情深,蕭翼不顧前程政事,一心只照顧著昏迷不醒的繼弟,就連洛十娘也只能在旁邊看著,崔洛梳洗都是蕭翼親手去做。這些事,他不喜歡假以人手。
洛十娘若還是不明白,那她就真是傻子了。
蕭翼這是都知道了?!
到了秋菊盛開的時候,崔洛還是沒醒,同僚們好不容易說通了蕭翼,才得了機會來看她。
裴子信,沐白,王宗耀,還有劉學東也來了,跟著幾人後面的竟是顧長梅。
新帝也不知道因何沒有懲戒承恩伯府,除了伯爺和顧長青不見了,伯府上下都還好好的。
這一天,蕭翼抱著崔洛出來曬太陽,她躺在花廳下的軟塌上,神情非常嫻靜。三千青絲是散開的,又順又滑,如同上好的黑色綢緞。她臉上有了點紅潤了,眼眸依舊是閉著的,如此更加可以看清長而密集的睫毛。
她一個人睡著,所有人都不敢說話,好像一開口就會打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