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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風卷著酒樓的菜香,橫掃長街南北。
蕭翼是那種不管喝了多少,臉上都不會顯醉的人。
王宗耀今日本想藉機與蕭翼結識,卻是被灌的認不清人,最後是被王家的小廝抬上馬車的。
在寒風裡站了少許,借著冷意消散體內積壓的火氣。過了半晌,蕭翼才跨上馬車。
身後隨從靠近窗口,「世子爺,西市口那邊已經行刑了。這一次周大人貪墨巨額賑災銀,帝王勃然大怒,周家滿門於今日斬立決,無一人倖免。周家大奶奶-------也就是胡家大小姐腹中的三月胎兒也被灌了打胎藥,周家算是滅門了。」
馬車帘子是拉上的,隨從良久沒有聽到聲音,也不知道蕭翼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剛從西市口打探消息回來,又見蕭翼一直表情無溫,以至於他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說下去。
「走吧。」蕭翼低沉的嗓音從車廂內傳了出來。
周大人的官職無論如何也碰不到賑災銀,刑部給出的結果實在是勉強。最後連戶部的官員也受到了牽連。
有人為了殺人滅口,當真花了大力氣!
隨從猶豫一刻,問:「世子爺,是回府麼?」
要去哪裡?去拎她出來算帳麼?
蕭翼苦笑,「恩,回府!」
崔洛!
這件事,你以為就這麼結束了?!
*
崔洛狠狠打了幾個噴嚏,洛十下娘午過來,跟她說起了給崔范遷墳的事。
崔洛詫異:「爹的屍首不是從未尋到麼?」而且,也不可能尋到!
若要建衣冠冢,崔范在崔家的遺物更多。
「啊----切----」崔洛揉了揉發酸的鼻子,繼續聽洛十娘說話,崔洛猜想她真正的目的應該不是為了遷墳,她是思念崔范了,卻是找不到打開話匣子的理由。
果不其然,崔洛剛平復連續不斷的噴嚏,洛十娘就開始了老生常談的話題:「我跟你爹成親那會,雖沒有三聘六禮,沒有鳳冠霞帔,卻是拜過紅燭天地的正經夫妻。我怎能留他一人在桃花村?」
崔范他也不在桃花村啊!
這個世上,有些人只有秋草人情,不然怎會有『薄情』二字?!
洛十娘是個情緒太過脆弱,且經不住波瀾的人,崔洛岔開了話題:「娘,明日年夜飯,您打算讓姨娘上桌麼?」
正統的簪纓世家,妾室肯定沒有資格坐上席位。崔家情況特殊,只是普通的人家,那些年只有柳姨娘和崔倩兩人,崔老太爺和崔老太太難免會不顧規矩。
但現在不同了。
洛十娘似乎對這些事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她問:「洛兒,那你覺得娘應該大度麼?」
她怎麼可能大度呢!
崔洛思量了一下,道:「娘今晚去跟祖母提一下讓柳姨娘上桌,但我估計祖母肯定不會同意,畢竟您才是正室。」她在洛十娘面前反覆強調這個事實。
繼而又道:「您要讓柳姨娘知道,您讓她好過,她才能有好日子,您若要苛責她,也是易如反掌的事,這樣以來,她才不敢再尋您的麻煩。」
洛十娘聽懂了崔洛的話,這才問起她的身子狀況:「洛兒,你可是染了風寒了?娘看你今日一直在打噴嚏,一會讓小廚房熬著薑湯過來,大過年的生病不吉利。」
崔洛苦笑。
她這個娘,面上很疼惜她,實則......一言難盡。
*
轉眼到了大年初三這一日,柳姨娘因為除夕當天沒有被請到前廳用飯,覺得這些年在崔府好不容易豎起來的威望,一夜之間隨著辭舊迎新,也不見了。
而且,她就是一個妾室,沒有任何反駁,甚至於為自己辯護的資格。
洛十娘倒是高興了,還特意邀了相鄰的幾戶人家的夫人太太打牌,她學起來也算快,已經差不多能掌握要領了。
崔心蘭這一日歸省,本來是定在初二那天回來,卻是因為伯府來了貴客給耽擱了。
顧長梅自然會跟過來,他今天換了一身簇新的杭綢仙鶴紋直裰,裡面沒有襯夾襖,凍得嘴唇微紫,還不願意讓小廝給他披上大氅。
也不知道他這個年紀怎會那般愛臭美?!
崔倩也過來拜見崔心蘭,她來到老太太的屋子裡時,卻見崔心蘭在對崔洛問東問西,不由得心生失落。換做以往,她才是崔家唯一的孩子,姑母也只會心疼她。
崔倩走了過去,朝著崔心蘭盈盈一福,很有大家閨秀的做派,她是養在崔老太太跟前的,規矩學的很好。
「給姑母請安。」崔倩脆生生道。
崔心蘭讓她起來,又讓婆子遞了金豆子過來,算是給崔倩的壓歲錢紅包,「倩姐兒愈發的標誌了,可有合適的人家?」
崔心蘭這話是在問崔老太太。
其實,崔老太太也已經開始物色人選,十五的姑娘家再不說親,往後推一年就遲了。
又是庶出的女兒,想攀高門不太容易;下嫁的話,崔家也不會同意。
高不成低不就,其實是最難辦的。
崔倩聞言,嬌羞的低垂著頭:「姑母又拿我說笑。」
她抬眼一瞥,就看見顧長梅正和崔洛打鬧,崔洛似乎在避讓他,顧長梅卻總去奪崔洛手裡的暖爐。
這一刻,崔倩很羨慕崔洛,她也想跟顧長梅靠近的,論家世,地位,相貌,有誰比顧長梅更適合為良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