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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梅道:「子信,你現在就算回書院,也進不去書院大門,你難道想凍死在外面?」
王宗耀搓著手,也勸道:「走吧,子信,不過是在我家住一宿,你又不姑娘家,誰也不會把你怎麼樣。」
裴子信在巨寒中開始動搖了。
崔洛經不住凍,兀自先鑽進馬車,不一會,裴子性與顧長梅幾人也上來了。
對裴子信而言,他今晚算得上是十幾載以來最為叛逆的一天。
至於接下里如何從秦先生手裡『倖存』下來......幾人此刻都不太情願去想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王宗耀的祖父是當朝禮部郎中,世人皆以為禮部是清水衙門。其實不然,禮部是清水裡也能撈出油水的奇特機構。
因禮部主大明考試事宜,尤其是四夷館中譯字生的選拔上,看的不是文采墨水,而是士子家中的富庶與否。誰『孝敬』的夠多,誰就能入圍,這個規矩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
故此,王家家底頗豐,府邸修葺的恢弘大氣,朱門銅環,一人之高的石獅,剛換新的紅縐紗大燈籠.......一切皆是一派簪纓貴戶的場面。
守門的小廝打開了一側偏門,見大公子回府,立即著人上前伺候。
此時已近五更,崔洛等人早就快熬不住了,若非是因為今晚的事情過分刺激,幾人怕是在馬車上就睡著了。
待入了王家廂房,未曾洗漱,就紛紛倒了下去。
次日,雪還在下。
漫天的白光,很容易讓人患上雪盲的症狀。
裴子信還是頭一次住上這等奢華的府邸,他醒來後,匆忙穿好衣物,身為王宗耀的同窗,若是遇見王大人,肯定要行禮,他必須確保自己身上不會存在半點令人詬病的地方。
院內暖閣中也已經沒有旁人,他沒看見顧長梅和崔洛,心頭微慌,但臉上卻是緊繃,眉目嚴謹的像個小大人。
但在旁人看來,分明一個孩子的模樣,卻強裝作老道世故,就顯得滑稽了。
「你是誰?」女孩清甜的叫喚聲在他身後響起。
裴子信步子一頓,站得筆直,挺直了胸膛轉過身。他這一轉,眼前恍若突然一亮,入眼是他從未見過的一道春//風,好像世界突然安靜了,他耳畔聽見了花開的聲音。
以前在寶坻老家,村上的人都贊春花長的漂亮,他今天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漂亮』!
只見女孩兒十一二歲的模樣,唇紅膚白,梳著兩隻丫髻,上面還用大紅綃金的方綢包住了,襯的小臉圓鼓鼓,細嫩白潤,非常可愛。
女孩子身上裹著織錦皮毛斗篷,懷裡抱著一隻毛色呈棕黃的肥貓,正歪著頭看著他,又喃喃道:「聽管家說,你是跟我大哥回來的?那我大哥他人呢?」
裴子信眼神晃了晃,他看著這大眼明麗的姑娘,突然之間,耳根子也跟著紅了。
「小雪!見了客人,休要無禮!」王宗耀從迴廊處大步邁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裴青天情竇初開了......
第24章 奔波
王殷雪聽到王宗耀的聲音,小臉上突現一陣狂喜,再也沒有關注裴子信,轉身一路小跑到王宗耀面前。
而此刻,裴子信也晃過神,做賊似得移開視線,卻是事發突然,不知該往哪裡看才好。
目光游離在屋檐下的廊柱上,卻又假裝不經意間瞥見了王殷雪的背影。
十幾歲的少年,心思純良,根本不懂那些所謂的情/愛,無非是本能的對美好的事物產生了好奇和念想。
王殷雪於他而言,是一個意外,像是灰茫天際之下,突然而現的一道華麗彩虹,令裴子信既惶恐又渴望多看幾眼。
小雪.....小雪.....這個名字很適合她,裴子信甚至於腦中已經補寫了一首初雪天降的場景。
王殷雪是王家的嫡女,與王宗耀乃一母同胞,兄妹情分很深。見兄長好不容易回府,小丫頭歡喜之至,早就將裴子信這個『貴客』拋之腦後。
王宗耀摸了摸王殷雪的發頂:「又亂跑!下雪天的,萬一摔了怎麼辦。」
聽得出來,王宗耀待自己嫡親的妹妹也是萬般憐愛的。
不知為何,裴子信內心湧上一絲嫉妒,這種感覺很微妙,他還從未嘗過『嫉恨』的滋味,這不是聖人所為。他一直將自己標榜為聖人的『弟子』,一切言行舉止皆依照聖賢書上所說的去做。
王殷雪仰面看著自己的兄長:「大哥,你這次回來要住幾日?祖母說書院也快休學,是不是真的?」
王家庶女們身份卑微,王殷雪很少與她們在一起玩耍,整日就盼著兄長回府。
王宗耀看了不遠處的裴子信一眼,對王殷雪道:「小雪不得胡鬧,大哥還有事在身,等晚些再去你院子裡看你,你現在先回去。」
王殷雪嘟了嘟嘴,雖不願離開,還是應了下來:「哦----」
裴子信離著二人並不遠,兄妹之間的談話,他聽的一清二楚,王殷雪身邊的丫鬟尋過來時,他緊張的握了握拳,生怕再也見不到她似的,又多瞄了幾眼。
可當王宗耀朝著他走過來時,他又當即望向了別處,就像是個占了便宜的賊人,心虛到慌亂。
在眾學子眼中,裴子信就是不食人間的道士,王宗耀絕對沒有想到這人此時滿腦子都是他的妹子。
王宗耀在未來幾年之後才會明白『人不可貌相』是多麼深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