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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那聲音聽起來沒有什麼威脅,秦束漸漸地放鬆了,回答:“十七歲。”

  “真是年輕啊。”那個女人沙啞地笑了,依稀地帶了幾分憐憫的意思,“本宮被關進來的時候,也差不多和你同歲。”

  秦束想問她究竟是誰,但最終還是按捺住了好奇心。若是兩人都將對方盤根究底地問清楚了,興許便成了仇家。姓氏歸根結底,只能帶給自己不祥的東西。

  她靜了很久,最後,鼓起勇氣道:“夫人,我想拜託您一件事情。”

  女人動了動,“什麼事?”

  “我,”隔著薄薄的門扉,秦束的聲音愈加低了,“我有一個孩子……”

  ***

  晉陽收復,縱是一片廢墟之上,那殘破的家家戶戶也都竭力地透出了喜悅的氣氛來。

  蕭霆大宴諸將,自己坐在鮮于岐曾坐過的晉陽侯府的玉溫席上,不住地勸酒。看著眾人臉上的一片喜氣,他的心卻愈來愈往下沉。

  大宴過後,只有秦賜與皇甫遼留了下來,三兩親兵在一旁收拾著殘羹冷炙的酒席。

  蕭霆跽坐席前,想起方才觥籌交錯的喜慶盛況,不由得嘆氣:“他們都還不知道,在朝廷眼中,他們已是亂軍叛將。”

  秦賜手握酒杯,杯中碧清的酒水映得他的灰眸冷如妖異,說出的話卻仍然平靜而理智:“若是讓他們事先知道了,晉陽城恐怕便攻不下來。”

  蕭霆揉了揉太陽穴,“朝廷的文告很快就要到了。到那個時候……”

  “末將恐怕等不了那麼久。” 秦賜打斷了他的話,目光冷而灼然,“晉陽已復,待兵員補齊,末將便要揮師南下。”

  “揮師南下,總該師出有名——”

  “在洛陽人的眼中,我們早已經謀反,朝廷的文告來與不來,都沒有區別了。”秦賜很冷靜,毋寧說是太冷靜了,就好像眼中的火焰已將生命全部燒得淨盡,“末將曾經向皇后承諾過,她若有難,末將必要兵臨城下去救她。”

  蕭霆以手攏拳,輕輕地敲打著自己的額頭,仿佛很為難似的。

  其實早就知道會走到這一步的——可是當真走到這一步時,卻沒有預想中的沉重的欣喜,反而輕飄飄的,好像還踩在不著邊際的雲端,沒有一點真實的感覺。

  倒是眼前的這個男人,他的那些情緒——憤怒、冷酷、關懷、掙扎——卻都那麼地真實。

  忽然,身邊的皇甫遼笑著朝蕭霆的臂膀打來一拳:“怎麼了,河間王,不敢做皇帝麼?”

  蕭霆回頭,見皇甫遼雖然笑著,目光里卻無笑意,反而低沉如黑夜。蕭霆靜了靜,亦笑:“這有什麼不敢。”

  ***

  秦賜回到自己的居所時,李衡州已經從外邊回來,正一身疲憊地立在堂上候著他,“將軍,我已帶小隊在城中四處搜索過了,不曾找到您說的那位老人……”

  秦賜微微一震,“大約是晚了……”

  “將軍您說什麼呢。”李衡州上前兩步,認真地盯著他道,“您救下了晉陽,就是救下了全晉陽、乃至全天下的百姓,怎麼能說是晚了!”

  秦賜搖了搖頭,好像要把一些紛亂的東西趕出腦海,卻到底不能。他抬起頭,看見這地方與他曾被俘虜之時還是一模一樣,連堂上的字畫都沒有換。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在洛陽城中的那座大宅,想起在那些無憂無慮的歲月里,小娘子曾經去他的宅上,指手畫腳地為他安排這安排那的,臉上都是溫柔的快樂——

  是了,快樂。

  他過去怎麼就從沒有發現,小娘子那脆弱稀薄的快樂?

  “將軍,將軍!”李衡州在他身前焦急地喚,好像一定要逼他清醒地去面對,“請您下達軍令!我們是不是該回洛陽去救小娘子了?有了晉陽為根據,我想廣陵王他們不敢再對小娘子輕舉妄動的,我們只要行軍快一些,就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何況還有羅滿持在城中,可以與我們遙相呼應——”

  秦賜回過神來,“羅滿持手中有多少人?”

  李衡州得意地笑了,“小娘子神機妙算,官家發難之前就讓阿援去找羅滿持,羅滿持手上的三千精銳,已經集結完畢!官家仗著自己有羽林軍,羅滿持又裝得乖,所以尚且還沒有人注意到他……”

  秦賜點點頭,往裡走去,“傳令三軍,今夜開拔。”

  “是!”李衡州的應答極其洪亮,幾乎令這夜色都晃了一晃。

  秦賜想,若能救出小娘子,他便要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宅中——日日夜夜,永永遠遠,再也不與她分離。

  不論是多麼荒唐、多麼無稽、多麼遺臭萬年——他總之要與她在一起,誰也不能阻攔他,神也不能,鬼也不能,皇帝也不能。

  第65章 相顧失歸途

  “王妃。”

  “王妃。”

  守城的侍衛陸續行禮, 金墉城外的鐵門次第打開, 直到最後那一扇土門。秦約聞見那土坯之中傳來的腐朽的腥氣, 不由得掩著衣袖皺了皺眉。

  那土門緩緩朝里而開, 便露出裡邊的荒草路, 秋風從地面壓低了吹拂過去,四面皆是低矮的瓦房,漆皮脫落的廊柱後有幾雙衰老的眼睛正默默地注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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