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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賜心頭涌動起柔軟的浪潮。他上前一步將她攬入懷中,狹窄的閣樓上,能望見遠遠近近的巍峨宮闕,復道連綿,一疊壓著一疊,直延伸到遠方的北邙山去。

  北邙山上是本朝帝陵,王公貴族也都以歸葬北邙為榮。或許百年之後,秦束也會葬在那裡,遙遙地望著這一頭曾羈押她一生的萬重深宮。

  秦賜忽然衝動地脫口而出:“我若出征去平了鐵勒,那些七嘴八舌的文官,就不敢再說什麼了。”

  秦束平靜地笑道:“你想走麼?”

  秦賜滯住,旋即轉過了頭,強硬地、卻是換了一種說法:“我早已說過,若能平定國難,我定要帶您離開這個地方。”

  秦束看著他,眼神中是轉瞬即逝的留戀的清光,但他卻沒有察覺。她慶幸於他沒有察覺,微微傾上身去,唇舌輕輕吻他的脖頸,又踮起腳,印上他的唇。

  他不自在地接住了這個吻。她的嘴唇柔軟而芬芳,像在深夜裡新開的花朵,漸漸讓他忘記了其他的事。

  於是他到最後也沒能明白這個吻的意義,沒能明白她顫抖的眼睫之下那一雙哀哀懇求的目光。

  第61章 誰知懷抱深

  送走秦賜之時, 尚未夜半。

  秦束立在後殿的台階上, 看廊下的草叢中有星星點點螢火的光, 卻令園中花色更暗了。阿援走出來, 給她添了一件外袍, 憂心道:“雖是夏了,夜晚到底冷的,小娘子要多加注意才是。”

  秦束低下頭, 以手抵唇咳嗽了幾聲,“也許是上回病了一場……之後便總是很乏。”

  阿援扶著她往裡走, 她復問:“金墉城那邊,是誰主事?”

  “金墉城的監司,上屬中常侍。”阿援答道, “大約是王常侍管的。”

  秦束笑笑,“王全是個了不得的人。”

  阿援看她一眼,“王常侍侍奉三朝皇帝了。”

  秦束還未走到內室,便聞見一陣幽異的花香, 挑了挑眉,阿援在一旁笑道:“這是今日秦將軍送來的優曇花。”

  “他帶了花來, 卻不邀功麼?”秦束亦笑, 心中知道秦賜是這樣沉默的人, 花香之中, 心情似乎也舒愜了不少。然而那花香又似過於濃郁了,她皺了皺眉,心頭一陣翻騰, 突然竟至於扶著牆乾嘔起來。

  阿援嚇了一跳,慌張地跪下來給她順氣,然而卻越順越糟,秦束嘔過之後便又是咳,咳得幾乎要將心臟都從喉嚨里挖出來了,最後渾身失了力氣疲乏地坐在了地上,卻還對阿援笑了笑:“這些日子……我總有些預感。”

  阿援捂住了嘴,又是震驚,又是慌亂,“難道是……難道是……”

  “那位大夫消失之後,不是停了許久的藥?”秦束淡淡地道,“我也說不清楚是哪一次……”

  很羞恥的話語,但也許是因為沒了力氣,所以就這樣淡淡地、像河流一樣循著最簡單的路線流出來了。阿援不自主地握緊了秦束的手,就好像到了這個時候,她卻要秦束來給予她力量似的。

  “那……那婢子去找秦將軍來。”阿援急道,“找他來商量……”

  “宮門都已下鑰,再找他來不是平添麻煩麼?”秦束笑道,“何況……”

  她以手撐著身子往書案邊挪了一挪,從那一堆文書底下找出來一冊,扔給了阿援。

  阿援兩手接住,一眼便見到朱紅如血的簽牌插在那簡冊上。

  “河間王蕭霆報西河失守疏。”

  “說是當他趕到平陽的時候,西河就已經丟了。”秦束虛弱地笑道,“但朝廷沒有命令他撤兵,他便還在汾陽縣守著那最後一座孤城。”

  阿援一目十行地掠過,驚惶地抬眼,“那、那朝廷打算如何做?”

  秦束沉默了。

  她手肘撐著書案,手指揉著太陽穴,目光也好像落在案上的燭台里,燒成了灰燼。

  “下次朝議,我問問秦賜。”末了,她道。

  “朝議?”阿援咬咬唇,“可是小娘子……眼下是廣陵王開府監國,此事若拿去朝議,他一定會派秦將軍出京去的。”

  秦束順從地道:“那就下次見面,我便問他。宮中也需要人手警戒,或許可以派羅滿持去前線幫助河間王。”

  “如此便最好了。”阿援鬆了口氣。

  ***

  阿援扶秦束躺下,便吹了燈告退。

  黑暗漸漸地侵襲上來,秦束的眼皮幾乎要沉沉地合上。可是她的手卻還在下意識地撫摸著腹部。

  雖然自己已經是這副模樣了,可是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她不願意讓他也同自己一樣,活在永遠的屈辱的桎梏之中。

  她該怎樣告訴秦賜?秦賜又會作何反應?

  西河的戰事緊急,秦賜會不會掛心?他會……他會如何選擇?

  自己……自己又該如何選擇?

  她想不清楚,冥冥之中,卻又記起母親對她說的話,記起母親那一日冷漠而略帶憂傷的面容。

  她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那樣與母親面對面過了,母親雖然精明市儈得讓她噁心,但母親畢竟對自己給出了幾句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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