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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見掃出去的銀杏果砸了人,小和尚趕緊攥著掃帚跑過來單手持禮,朝曲冰彎腰鞠躬,「小僧莽撞,望女施主見諒。」

  見他才七_八歲年紀,就得掄比他個頭還高的掃帚,曲冰不禁有些心疼,「不妨事。」

  寶殿外東北角,高大的菩提樹高大遒勁。數不清的紅綢在樹枝上隨風起舞,讓原本威風凌厲的大樹變得無端艷麗起來。

  菩提樹的腰身上,粗麻繩綁著數把紅色綢帶。紅綢旁,一方棕色木几上擺著筆墨。

  一對年輕男女上前抽出一根綢帶。男子拿起木几上的毛筆,彎腰在綢帶上寫了些什麼。女子眉眼彎彎,看著男子點點頭。

  男子放下筆後,兩人各自牽著紅綢一端,在樹下雙手合十,誠心祈福。

  祈福完畢,男子拿起菩提樹旁的細長竹竿,撐起紅綢掛到樹枝上。

  「仔細掛穩些,別讓風吹下來了。」女子在一旁殷切囑咐,男子只抿著嘴笑眯眯地不說話,將紅綢在樹枝上繞了一圈又一圈。

  曲冰望向那株裹滿了紅綢的菩提樹,無論什麼時候,總有人將各種各樣的期待寄托在不同的事物上。可以是飛快划過天際的流星,可以是隨河水漂流的荷花燈,可以是系在樹枝上,隨山風冽冽而動的紅綢。

  「師尊,猜猜徒兒是誰?」

  曲冰回頭,一張胖乎乎,笑眯眯的男娃娃假面被連沉擋在臉前,赫然映入眼帘,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噗!」她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怎麼把這個買下來了?」

  「徒兒買了一對。」說著,連沉將女娃娃的假面遞到她的面前。

  伸手接過假面放進芥子袋,曲冰拉起他的手,「我們去那邊看看。」

  樹枝上密密麻麻掛著的紅色綢帶上,每一根上都寫著兩個名字。

  年輕男女祈福完畢後離開,曲冰依樣從菩提樹腰身上抽出一根紅色綢帶,轉身在木几上拿起毛筆,彎腰一筆一划寫上「連沉」、「曲冰」兩個名字。

  筆剛放下,連沉忽然彎腰湊到她耳畔,「萬一是求子的怎麼辦?」

  曲冰握著紅綢的手一僵,萬一,是,求子,的?

  「誒?我們去求下那個吧?聽說可靈了,求過之後可以百年好合!」

  「嗨,求什麼求,都老夫老妻了還能怎樣?沒看見人家小年輕在呢?別去打擾人家。」

  一對中年夫妻經過菩提樹旁,婦人留意到側身而立,錯身相貼的連沉與曲冰二人,瞭然一笑,「嘻嘻,是的喲,沒看到沒看到。」

  曲冰放下心來,「是求百年好合的。」

  「師尊以前不信這些的。」醇郁的嗓音仍舊貼著耳廓,如施蠱令。

  曲冰將紅綢一端交到他手裡,「遇見沉兒,想信了。」

  只能靠她自己,不能假手於人的事,諸如努力學習考上理想的大學、完成系統的任務回家,她不相信「許願」可以解決問題。然而此時此刻,因著與連沉有關,所以她真誠地祈求。;

  連沉微一愣神,很快反應過來似的,朗笑著一把攬起她的腰身,在漫漫紅綢下原地轉圈。

  玄衣高挺,白衣纖弱,散開的衣擺兩相交疊,與紅綢纏繞,如綻放的花朵。

  曲冰為了保持平衡,只得雙手扣著連沉的肩膀,任他扎紮實實地轉上好幾圈。

  「快暈了。」

  得了這句話,連沉才終於把她放下,向來沉靜的鳳眸里,是從未有過的神采飛揚。

  曲冰此刻緊緊攥著他的雙臂,髮絲微亂,面頰潮紅,雙目柔得像一泓秋水,一點點流入連沉熨帖的心裡。

  各執紅綢一端閉眼祈福,曲冰許願即便分離,連沉也能學會面對孤獨。

  她許完願抬眸去瞧連沉,剛巧落入對方探究的眼神里。

  「師尊許了什麼願?」

  「說出來就不靈了。」

  輕輕扯過紅綢朝空中一揚,輕靈的紅綢穩穩落在最粗的枝椏上,悠悠打上死結,這樣,便不會被吹走了。

  望著那寫著她和連沉名字,隨風輕舞的紅綢,曲冰眼底浮上笑意。

  不管相不相信,有寄託,終歸是好的。

  「師尊。」

  「嗯?」

  曲冰收回目光,眼前的連沉忽然單膝著地,右手舉起一枚形如月輪,瑩潤透亮的白玉戒指,「可願嫁予徒兒為妻?」

  這一切發生得並不突然,她自破廟裡看到戒指起,就一直想著連沉什麼時候會求婚,然而真的等到這一刻,心臟依然不爭氣地停跳數息。

  「砰砰、砰砰」很快,心臟仿佛回過神來,終於汩動血液疾速流動。連沉將手中的戒指往她面前推舉過來,「師尊願意同徒兒結婚嗎?」

  淺淡的鳳眸里,既有期待也有忐忑,連沉仿佛一朝回到少年,所有的情緒通通清晰、明白。

  梵音裊裊,風舞紅綢,天地為媒,她願意成為他的妻子。

  將左手伸到連沉面前,曲冰嘴角含笑,眸中有光,「願意……」

  多希望,連沉專注著為她戴上尺寸正合適的戒指那一刻,瞬間即永恆。

  求姻緣美滿的男女如此多,寫著連沉和曲冰名字的紅綢,在廟宇的香火,紅塵的煙火里飄和盪。

  連沉仍喚她「師尊」,她仍喚「沉兒」,卻有什麼悄然改變了。

  離開山城後,兩人雙雙用上換顏訣,如初次離開上清門下山遊歷一般,行遍大江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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