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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聞見了那股濃重的血腥氣,也能清清楚楚地在昏暗的夜色中看見他慘白的面容。

  柳寒見他這副樣子,心疼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上前一步抱住他,在他耳邊低聲撒嬌:「真的想睡覺,好睏啊,抱著你睡一覺明天就能滿血復活啦。」

  江潭月不接他的話,只是無聲地流淚:「我費盡心力想要追上你,為什麼你還是選擇拋下我?」

  「哥哥,告訴我行嗎?我想幫你,別留下我一個人啊。」

  柳寒這一下徹底怔住了,他不知道江潭月到底知道了多少,可聽見他這樣軟聲祈求,哪裡還有拒絕的道理。

  「沒有拋下你。」他揉了揉江潭月的發頂,停頓了好久,才繼續道,「不會留你一個人。」

  話音未落,江潭月便放聲哭了出來,那一聲絲毫沒有克制,連一旁青梅樹上夜棲的雨燕都被驚得撲騰著飛走了。

  他斷斷續續地抽噎,眼淚打濕了柳寒的肩膀,等他終於哭完的時候,柳寒已經俯身趴在他肩頭睡著了。

  江潭月將柳寒輕輕地橫抱起來,穩穩地朝木屋走去時,柳徵雲就在他們身後遠遠地看。

  他抱著他的姿勢一直沒有變過,右手環過肩脊,左手穿過膝彎,怕顛著懷裡的人,走路時幅度都幾乎不會改變。

  只是……

  原來潭月以前哭泣是這樣驚天動地。

  原來自己這麼早就會惹他傷心了。

  柳徵雲見他們進了門,屋裡的影子交織著動了一會兒,燈才堪堪熄滅。

  他忽然心口絞痛了片刻,滑跪下來,復又索性癱倒在如茵的草地上。

  他看著整座山朦朧昏幽的輪廓,依稀能辨識出這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落神山。

  帶著露水的草尖划過頸邊時,也和不知道多少萬年以後的感覺一模一樣。

  他伸出手,隔著微冷的夜氣撫摸著天穹暗白的殘月,直到一大片濃厚的陰翳飄過,眼前的場景又倏然改換。

  這已經是五界初創之時了。

  天地靈氣被分為神鬼妖魔人五類,專供不同族類的修士使用。那個時代百姓安居樂業,修者群雄輩出,五界秩序井然,互通有無,一派繁華盛世之景。

  然而芸芸眾生卻不知道創世五神在與天道的對抗之中犧牲了多少。

  開闢五界原本便消耗了巨量的神力,又遭遇天道規則譴印的阻攔,柳寒作為主位首當其衝,其次便是離他最近的江潭月。

  那最重要的一步完成之後,柳寒直接在山裡昏睡了數百年,江潭月也被擊成重傷,右臂直接被炸斷,好在冬明善醫,勉強給接上了。

  江潭月不眠不休地照顧著柳寒,即使柳寒在昏睡期間根本沒有意識。

  他每天給柳寒擦拭著身體,因為柳寒有很嚴重的潔癖,不沐浴根本睡不著覺。

  江潭月怕他不舒服,又因為昏睡無法向他傳達。

  他每天抱著他出去曬太陽,即使剛接好的右臂還疼痛難忍。

  他靜靜地看著和煦溫暖的陽光柔和地鋪灑在柳寒身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生怕錯過了他甦醒的那一瞬間。

  即使他知道柳寒這次是神魂受到了重創,短時間內無法真正醒過來。

  他什麼都知道,做起事來卻又什麼都不顧。

  他只是在不加期待地等待著,像在潭底發出一聲又一聲不渴望答覆的哀求。

  ☆、慘絕人寰

  ***

  再後來,便是那場慘絕人寰的天譴。

  柳徵雲看著柳寒擺卦卜筮,卦象指往大凶之兆,地上的筮草無風自燃,星星點點的火光被淹沒在夜色里。

  柳寒好像並不意外,只是沉聲嘆了口氣,發了一小會兒呆。

  他手中赫然出現那支青梅箭,抵住胸口一點點地劃開了,柳徵雲看著滿地滿衣的鮮血,心口突兀地疼了疼。

  過了這麼多萬年,痛感卻依然還有著記憶。

  他看著柳寒將胸口破開,一點點挖出了還在緩緩跳動的神心,復又用神力將心口慢慢縫合。

  留下了兩條猙獰的疤痕。

  疼歸疼,卻並不致命,正如江潭月說的那樣,那時的上神並不倚仗軀體,即便斷頭挖心依然能好好地活下去。

  但畢竟是挖心。

  柳寒額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依舊輸入著神力煉化著這枚鮮活的心臟。

  這是一門陰毒的邪術。

  柳寒作為尊推的五界共主,神力高深莫測,行事風格詭譎多變,卻一直沒有碰邪術這個底線。

  而如今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他說過,不會留江潭月一個人,永遠不會拋下他。

  他實在是沒辦法——留給他的時日已經不多了。

  ……

  等他將心玉煉好,山中已經是明月低懸了。

  他抬頭望了望溫柔皎潔的月光,眉目間深藏著化不開的濃愁與哀傷。

  有那麼一瞬間,柳寒真的後悔了,後悔去做這一件悖逆天道的事情。

  即使他知道這是正確且偉大的事業,即使這是他畢生執著的夙願。

  他有了軟肋,有了生生世世都放不下、離不開、捨不得的愛人。

  但也只是那麼一瞬間。

  他收回目光,垂眸看著手心裡刻著柳葉細紋的心玉在夜色中暗光流轉,痛楚地閉了閉眼。

  ***

  「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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