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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王姆是宮中孩子們私下給衛衍正老頭起的綽號,因為宮中幾乎每個皇子和公主都是在衛太醫的診脈和護理之下出生的,宮妃們頻頻叮囑要敬重衛太醫,遂調皮搗蛋地給起了個「衛王姆」的名號。

  從前的衛姮聽了總是為祖父鳴不平,聲討要給祖父改個綽號,但皇子們改來改去,總離不開「皇姆」之類的各種,衛姮只得作罷,後來綽號逐漸就傳出宮來。今生到此,她聽著早已成習慣了。

  衛姮憑著記憶猜度,應是竇家二房的公子竇趞。

  前世,竇家是唯一一個在奪位之爭中全身而退的士族。

  這一世,一切都還沒開始,太多可能。衛姮遂應道:「是的,趞哥哥,我也來上課了。」

  呼~,竇趞瞥了眼她星光一樣的眼瞳,臉龐刷地紅起,連氣勢也不勝方才。

  實在是衛翹翹的嗓音太甜了,她說話怎能如此動聽,而且臉蛋這麼圓,竟然也很可愛。竇趞又說:「那翹妹妹要小心,可別日啖三百,回頭瞌睡了,這裡的教習先生必要體罰。」

  好嘛,本來是想奚落她,結果語調繃軟,稱呼都改「翹妹妹」了。

  邊上圍觀的都抿嘴竊笑起來。

  衛姮眯起桃花眸,道:「我素日功課跟不上,如今到得書院,各位師兄師姐們都是人中佼佼,還望多加指教。若然瞌睡被體罰,也見笑於大家。對了,家中帶了些可口食物,師兄師姐們可來取去充當零嘴。」

  「大小姐,這……這是大夫人特特給大小姐備下的呀。而且,裡面還有她親自料理的鹿肉乾,都是傾心熬夜做得呢。」雪曼猶豫著,捨不得將包裹遞出。為了體現孟氏的愛重,特意加大了聲量,表達她的親力親為。

  「無妨,明日還有。」衛姮大方地說。心裡吁口氣,都分掉還免得自己惦記,中午在書院食堂里自有午膳供應。

  她口齒伶俐,言語端慧得體,不免看得人們納悶——這是傳說中那個聽不得半句挑釁話,一聽必然矯情造作的衛翹翹嗎?

  為何師姐師兄們瞅著這樣一個新小師妹,竟然……覺得蠻討喜。

  而且,他們順安侯府的東西是頂頂好吃的,有嘗過的都知道。幾個不擅長矜持的師兄便從廊上躍下來。

  不行,別被她騙了,據說她慣會嘴甜拉攏人心。勇毅侯府大小姐沈若柳想起來,三妹同李緋交好,常有提過這個。可不及她說出口,旁邊幾個女學伴已經蠢蠢欲動了。

  衛姮也不急於討好表態,只兩手搭在跟前,跟眾人微微鞠了個禮。

  那邊衛家的二公子衛沄本在窗前和李琰對陣,聽得動靜連忙跳下廊來,走到衛姮身旁道:「趞兄快閉上嘴,哪家是沒妹妹了怎的!」

  然後低頭對衛姮道:「翹翹,你來可好了!到這兒好好學,有不懂的就找二哥。走,二哥帶你認識下我的好兄弟!」

  自家的零嘴他早吃慣了,沒有吸引力。說著便牽起衛姮往男院的廊上走,留下雪曼抱著包裹分零食。

  二哥的手心暖躁,比衛姮大五歲的二哥有幾分肝膽俠氣,小時候說要教翹翹騎馬,衛姮的騎馬就是二哥教會的,長大後亦多有得二哥的保護。

  可憐後來衛家被抄家,祖父二叔與三個哥哥都被發配荒遠。衛沄的妻子腹中還懷著胎兒,丈夫就已經迢迢千里,再難相見了。

  衛姮跟隨二哥走著,心想今生一定要避開那些禍端。衛沄矯健,人群散了,翹翹兒步履細碎,廊上溢開一縷淡淡的沁人芬芳。

  齊國公府三公子李琰手上握著竹簡,正靠在窗旁書桌看陣法。李琰今年已然十一歲,他平肩窄腰,清逸修長,看去卻有十二三模樣。

  少年著月白圓領常袍,外罩淺青短衫,眉尾飛揚,鳳眸中隱隱光澤流動,是為俊美非凡。這一世他沒有掩飾真實,一身氣度肆意灑脫。

  父親李陵久在邊關打仗,李琰便隨母親去了師門一趟,在那遇到一個深諳奇門遁甲、擅長兵法布陣的高人,便磨著跟高人學了一年多。那高人原本不收徒,隻身放蕩江湖,但見他少年凜凜,骨骼清奇,眉間頗有一股銳氣,便破格收了他。後來師傅出去雲遊,李琰便回來京都。

  進京就聽說衛姮給太子送情書、自比嫦娥一事了。

  果然不管時間如何重來,她心目中的刺永遠是那一根——那道雅雋英風、浩然才氣的身影,拔也拔不掉。

  前世李琰自是知道衛姮堵在東宮門外,攪擾太子成親一事,不僅如此,她的所有恣肆不拘、嬌蠻造作的過去他都知道,包括她與二皇子的一幕誤會。

  可他也知道衛姮的另一些,譬如她蹲在御園內,手掂著碎麵皮一點一點餵貓兒,她站在枝頭下與鳥對話,掏出錢給行乞的老者……還有她後來跪在慈安宮門外,那秋風撲簌中,桃子一樣臉頰上淌落的晶瑩淚珠。她著淺櫻的襦裙,額頭叩出了嫣紅,並無有傳說中的驕慢。

  當然這些都與彼此無關,他們本在不同軌跡。

  娶她也不知是哪根筋骨忽然錯亂,只因在坊肆里聽人說及穢語,道她待嫁的姑爺武安伯府蔣三,還未成親便已與她身邊丫鬟苟且。

  這便置了一行聘禮,將她娶回了家來。

  娶回便擱置了,至少她不必再應對那些逼迫不堪。怎知母親卻極是歡喜她,終日「阿翹」長、「阿翹」短,又叮囑自己,必要對娘子好,多陪伴,不可輕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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