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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面,坤儀瞧著真跟地面上的差不離。

  只是,妖怪會妖術,卻少通這賭場裡的門道,只照著人間依葫蘆畫瓢,託兒和坐莊出千的人動作都不太流暢,矇騙其餘妖怪還成,對坤儀這種吃喝嫖賭……不是,是風花雪月慣了的人來說,就有些不夠看了。

  鄭貨郎不出意外地將自己的貨擔子也輸了出去。

  他沮喪地抓著頭髮,順著凳子滑下桌,正愁著呢,就看見聶衍朝他走了過來。

  心裡咯噔一聲,鄭貨郎拔腿就跑。

  聶衍沒什麼反應,只淡淡地看著他,等他跑出去半里地,才輕輕一張手。

  累死累活的鄭貨郎又回到了原地。

  他看了看聶衍,膝蓋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大人饒命!小的當真不是故意的,原想著將本錢贏回來,誰曾想一個不留神將原先答應給您留的貨也押進去了。」

  不周山上有一種仙草名「畫扇」,形如其名,能療傷祛疤,無論多嚴重的傷口都能恢復如初,是黎諸懷常給他用的藥材。只是,他最近用得多了些,黎諸懷又回了不周山,整個盛京就只有鄭貨郎這種走遠買賣的擔子裡還揣得有。

  聶衍早與他傳了話說要貨,這人倒是好,最後幾株畫扇,全擱在了賭桌上。

  引路的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低聲道:「大人,咱們這兒的規矩您也明白,若是別的還好,拿與您也無妨,可這賭注若是徑直拿走,咱們這裡也不好平帳,不如等它放上贖買架,您再行贖買?」

  贖買不難,也不太貴,但他們賭坊物件太多,等畫扇擺上贖買架,不知還要等多久。

  聶衍有些不耐煩,鄭貨郎連連給他道歉,引路人也慌忙說著好話。

  坤儀看了兩把他們賭錢的玩法,突然問:「我能將它贏回來麼?」

  引路人一愣,賠笑:「自然可以,只要那邊那位贏了的客人願意將它再放上來。」

  人面蛇尾妖聽著,放了酒碗就笑:「這麼漂亮的小娘子想要,我自然是願意的,只不過你們這邊的賭注……」

  他看了看坤儀,咽了口唾沫。

  聶衍平靜地看著這個人的臉,突然和藹地笑了笑。

  原本吵鬧的賭坊里閃出了一道金光。

  寂靜,無聲,但刺目。

  光芒消失的時候,賭坊里好像什麼也沒變,大家依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那隻人面蛇尾的妖怪突然變得乖巧了起來,敞開的衣襟合攏,亂晃的尾巴也捲成了規矩的原形,與坤儀面對面坐著,甚至行了一個標準的對局禮:「您請。」

  坤儀大方地擺上了五十兩銀子。

  方才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但坐莊的和人面蛇身的妖怪都像是歷了一場大劫,額頭上冷汗涔涔,捏著篩盅的手都在抖。

  他們玩最簡單的比大小,三個骰子,坤儀一連搖出了六次十八點。

  人面蛇尾的妖怪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恭敬地將貨擔遞給了她。

  「奇怪,他們居然不出千了,我還想叫他們見識見識什麼是出千的祖師爺呢。」坤儀嘟囔著跳下高凳。

  聶衍讓隨從將貨擔接了下來,溫和地問:「夫人何時會的這等本事。」

  「原先在容華館……不是,在宮裡。」坤儀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瞥了瞥他的表情,連忙改口,「在宮裡也愛與幾個晚輩玩這些。」

  他挑眉,不置可否。

  坤儀嘿嘿地笑了兩聲,扭頭就與鄭貨郎道:「快將畫扇拿與我,我贏回來的,不用再給銀子了吧?」

  鄭貨郎欣喜得很,感恩戴德地收回了自己的貨擔,取了最後幾株畫扇給他們,又與聶衍行禮賠罪。

  「罷了。」聶衍道,「你也少賭些。」

  鄭貨郎撓頭:「大人,也不是我非要賭,但往常在上頭打交道的人多是愛賭的,若不學著些,非得叫看出端倪來交給上清司不可。」

  坤儀一怔,下意識地看了看他的衣擺。

  這是個已經修煉成了人形的妖怪,沒有尾巴,看著與尋常的貨郎當真無異,只是生得清秀出塵,挑一個貨擔,怎麼都有些不搭。

  聶衍與他也不算至交,自然沒有再多說,拿了畫扇就帶著她往回走了。

  「他學著與人打交道,是想做什麼?」坤儀跟在他身後,忍不住問,「若想吃人,這皮囊也夠了,用不著學那麼精細。」

  聶衍頭也不回地道:「他是兔子精變的,不吃人,最愛吃的是白菜和蘿蔔。」

  坤儀怔愣。

  「吃人的妖怪大多在深山野林里修煉,而這些努力想融進凡人堆里的,大多是艷羨凡人的生活,也想跟著去過日子的妖怪。他們有的成功與凡人成親生子,過著平凡的日子,但更多的,是被上清司捕殺,屍骨無存。」

  心尖顫了顫,坤儀垂眼:「你的上清司,也並未捕殺所有的妖怪呀。」

  「嗯。」聶衍倒是承認這一點,「只要手上人命不是太多,我都會放他們一馬。」

  「可是,你怎麼知道他們將來不會害人呢?」她嘀咕,「就算是最弱的妖怪,也比最強壯的凡人來得厲害,若起歹心,便是懸崖勒不了馬。」

  「強大從來不是罪過。」他嘆息,「欲望才是。」

  不管是人還是妖,欲望都是深淵。

  坤儀沉默。

  兩人走在昏暗的街道上,後頭的隨從替她抱著一筐望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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