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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長老愕然,眼珠子一轉反應了過來,有些哭笑不得:「侯爺,這世間最難以妖力控制的便是人情,凡人的喜怒哀樂,都非符咒所能及。」

  「可她哭得我心煩。」他面色不虞,「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往常也不是沒有見過旁人哭,可她哭得不一樣,活像是哭了岩漿出來在他心口燒。

  邱長老捻著鬍子樂不可支:「這世上竟能有讓侯爺束手無策之事。」

  聶衍抿唇。

  瞧著他又要惱了,邱長老連忙道:「情之一事,當年遠古聖人也未曾贏得,又何況您呢,真要不想聽人哭,將人敲昏也可,迷暈也可,有的是法子,可若這些都不想用,那侯爺不妨想想,有沒有什麼東西能哄人開心,叫人不哭。」

  哄人開心的東西……

  聶衍眼眸一亮。

  坤儀累得很,回來一覺睡到了申時一刻,醒來只覺得臉上緊繃,頭也昏沉。

  「殿下。」蘭苕服侍她起身,看著她身上的痕跡,有些心疼,「奴婢準備好了熱水。」

  臉上微微發熱,坤儀抿唇:「你別多想,總該是有這一遭的。」

  比起先前讓自己的夫婿死於非命,坤儀覺得現在已經很好了,雖然這人真是半點也不懂憐香惜玉,但如此一來,他更不會輕易捨棄她的性命。

  腦海里浮現出一些零碎的片段,她伸手捂了捂臉。

  魚白從浴池的房間過來,神色有些古怪:「殿下,那邊準備好了。」

  瞧見她的神色,蘭苕納悶:「怎麼了?」

  「侯爺讓人放了些東西過來,說是,說是給殿下把玩。」她喃喃。

  沒好氣地白她一眼,蘭苕道:「我當是天塌了,你跟著殿下也有些時日了,怎的眼皮子還這麼淺,明珠台少了寶貝給你瞧了?」

  「不是……」魚白低頭,不知道該怎麼說。

  坤儀起身,披著一頭長髮,揉了揉自己的肩:「過去看看吧,興許當真是好東西。」

  魚白飛快地替她引路。

  坤儀住的行宮也是極好的位置,寢宮外一條迴廊直通修在屋子裡的溫泉浴池,這一眼泉獨她一人能享,修得寬闊明亮,光是蠟燭就點了五十盞。

  她攏著袍子跨進去的時候,沒仔細看,只道:「天還沒黑,點這麼多蠟也委實是浪費了。」

  魚白沒吭聲,伸著手顫顫巍巍地往裡頭指了指。

  坤儀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入目便是一簾東珠,自兩丈高的房樑上垂下,晃蕩在波光粼粼的池水邊。

  上好的成色,圓潤至極的形狀,每一顆都比皇后鳳冠上的頂珠還漂亮。

  當年盛慶帝為了給張皇后做一頂新的鳳冠,派人去東海找了三年,方得了一顆頂級的東珠,而眼下她們的面前,那珠子如瀑布一般泄了半間屋子。

  蘭苕腿一軟,跪坐在了坤儀身後。魚白抖了抖嘴唇,似乎覺得自己沉冤得雪了,輕輕鬆了口氣。

  這不怪誰沒見過世面,這樣的世面,就算是帝王來看也得被嚇著。

  坤儀倒是沒腿軟,她兀自歪著腦袋打量那帘子,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掀開帘子進到浴池旁邊,十幾顆拳頭大夜明珠散落在地上,將青白玉石的地面照得隱隱泛綠,原先空蕩蕩的牆邊,眼下擺滿了各式的妝匣,抽屜和小門都敞著,露出裡頭各色的珠寶首飾。

  再遠一些的浴池對面,立了一座羊脂玉的雕像,半人高,線條流暢。

  坤儀挑眉,褪了衣裳走進溫湯里,慢慢朝那雕像靠近。

  一片氤氳之中,她眯著眼,半晌才看清雕像的模樣。

  仙姿裊裊,溫眉軟目,仿佛她在照鏡子。

  心裡一軟,她趴在池邊,勾著唇哼了一聲。

  會道術就是了不起,還能給她變這麼個東西出來。

  也算他有心。

  先前的鬱結消散了些,坤儀舒展了眉梢,順手攬了一支翡翠雕花釵來,劃著名水把玩。

  夜半將山林里剩餘的妖靈情況告知了聶衍,又抓了幾個瀆職的守陣人,聽候他的發落。

  聶衍淡聲道:「是我之過,怪不到他們頭上,讓他們回去,剩餘的事我來辦。」

  夜半點頭應下,想走卻又被叫住。

  「沒別的事要稟?」聶衍問。

  茫然地想了想,夜半道:「張曼柔那邊行事不太順利。」

  「她的事倒是無妨。」聶衍抿唇,「還有呢?」

  「黎主事一路過去倒是暢通無阻,估計明日就能抵達不周山。」

  「還有呢?」

  還有什麼?夜半冥思苦想。

  眼看著主子的臉色越來越差,他靈光一閃,連忙道:「蘭苕姑娘與我說,方才殿下去溫湯宮沐浴,不知看見了什麼,心情極好,聽聞回去的路上都在笑。」

  聶衍垂眼,一直繃著的身子總算是鬆了下來,卻又斥他一句:「這算什麼要事,也值得你稟。」

  夜半賠笑,嘴裡認錯,卻又多說了兩句:「坤儀殿下其實也不是缺衣少食之人,光是明珠台的寶貝就多了去了,也只有她在意的人送的東西才會叫她這般高興。」

  聶衍輕哼,兀自拿起筆繼續寫摺子,仿佛完全不在意他說的話。

  ——如果神色沒有愉悅得那麼明顯的話。

  夜半覺得自己可能是抓住了讓主子高興的秘訣,當即悶笑著就退了出去,扣上門還扭頭吩咐下面一句:「給侯爺煮兩碗甜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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