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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朔原的語氣只是陳述的方式,只是我卻莫名從裡面聽出一絲刺耳。我有點不舒服地動了動,琢磨道:「我怎麼聽著你的意思是……師父並不是想要幫我,他只是把重淵當試驗品,想要找到招魂箋的秘密?」

  「不然的話,你以為呢?宋掌門真的不知道游鶴真人在做什麼?你們兩個這種小兒女的事,有什麼資格改變太虛觀的決定?」關朔原冷冷說道,「歸根結底,不過是不影響大局的順手而為,能順便研究出招魂箋的秘密最好,如果沒有,太虛觀也不在乎他的灰飛煙滅。」

  關朔原扭過頭來,目光冰冷地注視著周圍林立的黑色架子,那上面擺了一排又一排的書卷。我知道這裡面有用靈魂書寫的生魂卷,有記載了大荒和太虛觀無數秘史的封存資料,只是那些東西仿佛是在這時候才在我面前展開他殘酷的一面——歷史、戰爭和大局,從來不在乎兒女情長,在那鐵血的車輪面前,所有的柔情旖旎都會被殘酷地碾碎,最後留下一組組蒼白的數據。多年後,再沒人記得有誰為此付出過什麼。

  「這裡面藏著的,就是這樣真實冰冷的東西啊……」關朔原仿佛是自言自語道,「你以為,那個懦夫為什麼會在看到這些東西的時候,信念徹底崩潰,甚至不惜放棄生命?那些外表看上去光鮮正直善良的……其實就是這樣的骯髒。而我……從進入太虛觀就被迫呆在這裡,看著這些骯髒的東西,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像那些普通太虛觀弟子那樣,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光榮地赴死,這樣是不是還更輕鬆一些?」

  他反手橫過手裡的劍,並沒有拔劍出鞘,只是手腕重重地一抖,劍尖那端用力地頂到了旁邊的牆上。隔著劍鞘,那一聲鈍重又沉悶,像是一聲挫敗至極的嘆息,深深地在人生路上砸了個坑出來。

  這個在外面桀驁高冷如同一枝刺玫瑰的青年,此刻終於是再次挑上了現實的重擔。那驕傲的肩膀微微垮下來,這擔子是從他進入太虛觀開始就壓在了肩上的,無人可傾訴,無人可替代,並將一直背到生命盡頭。

  這樣的關朔原,有些讓我心酸的陌生。

  「可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話,就真的好嗎?」我囁嚅著說。

  「你懂什麼?」關朔原給了我一個冷冷的眼刀,「你這種人……從小就被呵護著長大,根本就不知道真相是多麼殘酷。這次出去才看到一點東西就被嚇得傻掉,你這種人,難道還有資格教訓我?」

  「不是教訓你……是的,我是沒經歷過什麼事情,也不知道現實有多麼殘酷。可是就算我不知道,重淵他總是知道的吧?他和你一樣看了這些東西,甚至他還比你多經歷了一次死亡……可是他也說過,就算是知道現實有多殘酷,努力有多無用,只要仍然抱有希望,無用的努力就是美好的。」

  「呵,天真的念頭,他根本就……」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師父,有沒有上過太虛觀的集體授課。」我不管不顧地打斷了他的話,自顧自說下去,「我剛到太虛觀的時候,入門弟子的授課上,我師父就曾經說過,天下修道有三家,分別是弈劍聽雨閣、雲麓仙居和我太虛觀。」

  「弈劍聽雨閣所修是劍道,行俠仗義匡扶弱小,終成劍仙;雲麓仙居所修乃是仙道,騰雲駕霧不食人間煙火,可得長生登仙之門;而我太虛觀,豢養靈獸斬妖除魔,又能以自身心魔召喚邪影,游離在正邪邊緣,所修乃為人道。」

  「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關朔原不耐煩地問,「這種老掉牙的歷史……」

  「我師父說,所謂人道,就是亦正亦邪,黑白交錯,沒有什麼是絕對正確的,也沒有什麼是絕對錯誤的。我們太虛弟子,一生都是孤獨一人,唯與靈獸相伴。所能憑藉鑑證自身言行的,唯有自己的心。」我看著關朔原說道,「那時候我不知道師父說的是什麼意思……可是看到你現在這樣,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關師兄,所謂的人,本來就沒有太純粹的好人和壞人,我們也無法約束整個天下的行為。所以,只要我們自己的心在它應該在的位置上,那就是我們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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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被我這種廢柴強行灌了一碗刷鍋水的原因,關朔原的臉色一直陰沉得讓我望而生畏。

  他草草把包裹往原來存著招魂箋的那個房間裡一塞,根本沒多搭理我就扭頭走了出去。這待遇我也不是第一次經受了,每次被戳了痛處這貨就是這樣一副炸毛的豪豬模樣。我聳了聳肩,很習慣地一路小跑跟在他背後走了出去。

  地落窟被施了法術,若無許可,外來人員只能停留在諭令允許的範圍內。凌祈也不是那種不懂規矩喜歡亂跑的人,我們出去的時候,他已經自覺地等在了地落窟外面。一臉掩飾不住的喜色,嘴裡念念有詞地嘀咕著什麼。看到我們一前一後走出來,凌祈拍了拍衣擺歡快地蹦躂了過來:「我們走吧?」

  那眉梢眼角都飛起來的喜色一看就知道收穫不小,也不知道我們太虛觀藏了他弈劍聽雨閣的什麼東西。不過我也沒心思問什麼,轉過身看著關朔原:「關師兄,我們這就離開了。你……需要給你帶點晚飯嗎?」

  關朔原搖了搖頭:「不必,倒是你,這次去……一個人當心點,腦子裡偶爾也裝點別的東西,別整天只想著吃。還有……」

  他猛地閉了嘴,黑暗裡臉上有一絲晦暗不明的懊惱,臉色冷冷地像是在跟誰生氣一樣。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過了很久,他才終於是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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