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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身體只是顫了顫,停了下來。

  「我們談談。」我低聲說。

  邪影固執地背對著我,那模樣不太配合。不過還好,這次沒給我到處噴黑煙。

  「那本書呢?拿來。」我向他伸出手。

  紅燒肉沉默半晌,然後從袖子裡掏出一本藍皮冊子,頭也不回丟給我。

  脾氣真差……

  我拿到手裡翻了翻,確定這本《邪影真言》從封面到裡面的八卦都沒有損毀,才把書放到了一邊,嚴肅地看著他:

  「我知道你藏有很多秘密。畢竟,我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水平,別說邪影了,我連玄龜都召喚不出來……可是,你突然來了。你不用我指揮能自己戰鬥,很強,甚至還能聽懂我的話,跟我鬧離家出走。你絕對不是普通的邪影。這些我都可以不管。我甚至還幫你瞞著師父、師兄、掌門,這不是因為我相信你,而是因為我只是太虛觀最廢柴的一名普通弟子,我身上沒什麼可以榨取的東西,也沒什麼可以失去的東西。」

  我大喘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可是,你記住,我絕不能容忍任何人傷害太虛觀。這是比我的生命還重要得多的地方,如果……如果你有任何妨害到太虛觀的地方,我絕對不會有絲毫容情,哪怕是拼上我這條命,也一定要讓你魂飛魄散!」

  紅燒肉一直沒回過頭來,巨大型邪影永遠是飄在半尺高的地方,加上身材高大,我一直要把頭抬很高才能看到他的發冠。那永遠繚繞著黑霧的破舊袍子飄飄忽忽盪在夜風裡,顯得袍子裡的身形越發消瘦。

  究竟是什麼樣的執念,支撐著這具消瘦的身體從太古銅門後來到這裡的?什麼樣的怨念能久久都不消散,甚至還能發揮出如此強大的戰力?

  「你想要什麼呢?」我忍不住脫口而出,「如果……畢竟,你是我非常重要的戰鬥夥伴,只要不損害到太虛觀的利益,你要什麼我都盡力給你。」

  紅燒肉終於動了動,他轉過身來,飄得離我近了點,仔細看了我半晌,突然伸出了手。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邪影的手。

  之前就算握劍也隱藏在寬大的袖口中,我從不知道那裡面是這樣的一隻手。瘦削,修長,手指像是青松的枝幹,連彎曲的指節都漂亮得乾脆利落。那隻手和邪影的身體一樣籠罩著淡淡的黑霧,看不清本來面目,只是卻更多了種霧裡看花的神秘感,讓人忍不住揣測若是清晰完整的,該會是怎樣漂亮的一件藝術品。

  我怔怔看著那隻手極緩慢地靠近了我,持劍斬妖時都紋絲不動的手指甚至有點微微的顫抖。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以為他是想要觸摸我的臉。

  然而他最終還是從我的臉旁邊擦了過去,那隻手緩慢垂落下去,然後握住了我的袖口。

  那個。剛剛。被我藏進了一本書的。袖口。

  「……」我無語地抬頭看他,用目光詢問道:你確定?

  紅燒肉堅定地點了點頭。

  「……不給。」面無表情一把扯回袖子,「天演院的書算是太虛觀的財產,給你了就算損害太虛觀的利益,這事我不能做。」

  我以為紅燒肉會失望地咕嘟嘟冒一陣黑煙,然而意外的是,他卻非常執著地繼續扯著我的袖子,我惱怒地一甩手,一不小心卻把袖子裡的藍皮冊子甩了出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我暗罵了一聲,彎下腰準備撿起來,卻有一隻手先我一步把書撿了起來。

  紅燒肉沒有急著把那本書塞到自己小金庫里,他打開冊子,嘩啦啦翻過幾頁,然後用力把書展開,放到了我面前。似乎是頗為殷勤地往前推了推。

  「你要做什……」我皺著眉頭問道,然後突然地怔了怔。

  在紅燒肉翻開的那頁裡面,我看到了幾行很小很小的字,夾在幾行晦澀的符咒中,分外不顯眼。

  祭酒向天借瑤盅,

  重樓玉宇碧漿瓊。

  臨淵舉杯邀月影,

  信託此意寄飛鴻。

  離魂亂世無依處,

  伊人歸處盡我冢。

  別後孤劍難成譜,

  一夜竟成四時冬。

  我怔怔看了那一頁很久,突然目光晃了一下,從第一句第一個字,慢慢讀到最後一句第七個字,才看到了那句話——

  祭,重淵此世盡成冬。

  原來那一句,還有著這樣的上文。

  那夜他來到天演院,也許是剛喝了酒,微醺地坐在窗邊,看著月亮想著他戀慕的那個人。

  我這孤魂在這亂世毫無依處啊,你在的地方,才是我永遠的安葬之所,然而我就要上戰場了,與你別後,我一人孤劍再難寫成圓滿劍譜,沒有你的每一個夜晚,似乎我都經歷了四季的冬天。

  祭:重淵此世盡成冬。

  原來他不是想過自己不會再回來了。

  只是我不知道,他是抱著怎樣的念頭,一個人在孤樓上寫下了那句「重淵此世盡成冬」的。

  14

  第二天我就聽說了「太虛觀禁地被妖魔闖入」的八卦。並且從「禁地封印著萬年妖王」一直到「宋掌門夜探妖王洞府大戰三百回合」衍生出無數個版本,其內容的豐富多彩幾乎讓我以為自己一夜之間來到了巴蜀的小茶館。

  不過幾乎是所有的版本都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太虛觀確實是丟了東西。

  那晚戰況極為混亂,慌亂中逃走一兩隻妖獸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不知道丟了哪本書,不知道那個看守地落窟的關朔原是不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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