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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朝霞:「都是您慣著他,把他慣成這樣。」

  老太太噎她,「還不是你把那姑娘調去荷蘭,不然他會這樣?這事兒全是你的錯。」

  秦朝霞:「……」

  秦女士冷哼一聲,「我那是為他好,那個姑娘不適合他。」

  「什麼才叫合適?你呀滿腦子都是錢和算計,普通人家的女兒怎麼了?只要身家清白,雁書喜歡,你管她是誰的女兒。你還真指望給雁書娶個皇親國戚啊?」老太太斜睨她一眼,半點不客氣,「你就是自己吃了虧,才將所有人一棒子打死。雁書到現在都不願意結婚,還不都是因為你和遠橋,你倆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秦朝霞臉一沉,「就是我吃了虧,我才不希望雁書走我的老路。」

  老太太:「你放心,雁書不是你,他認準誰就是誰,沒你那麼喜新厭舊。」

  秦朝霞:「……」

  ——

  從老宅離開,車子路過青陵殯儀館,穿過雪嶺隧道,兩側路燈昏黃地篩進車裡,一道一道陰影斑駁地錯落在男人精緻的眉眼上。他的表情空洞而沉寂。

  腦子裡想的全是季悄吟。

  原以為時間只要過去夠久,他就會漸漸淡忘。可事實是不僅沒有忘記,反而越記越深。那個女人徹底鐫刻進了他心裡,抹都抹不掉。

  她說不要見面,那便不要見面。刻意不去見她,連視頻會議都改成了語音電話,逼自己放下她。

  可惜沒有用。

  明明只談了半年,說長不長,又不是十年八年,可為什麼就是放不下?

  胸口滯漲,呼吸不順。十指慢慢收緊,將車子開得飛快。

  除夕佳節,市郊這個點一輛車都沒有,道路空曠異常。

  一口氣開到精言公寓,竟比以往快了十多分鐘。

  家裡冷清如常。或許應該不能稱作是「家」,它只是鋼筋混凝土澆築的空殼。而他則是寄居在空殼裡的生物。

  宋雁書打開了客廳的吊燈,冰冷的光線填滿冰窟一般的空間,連空氣似乎都是冷的。

  他找來遙控器,開了空調。暖流透過扇葉一點一點噴涌而出,屋子慢慢回暖。

  先給元寶同志餵食,小烏龜可能怕冷,一直縮在龜殼裡不出來。宋雁書往魚缸里丟了點魚食就沒再管它了。

  癱在沙發上半天不願動。他突然之間覺得很累,很無力,使不上勁兒。

  像是荒廢許久的舊園子,雜草橫生。也像是在黑暗裡燃燒許久的燭火,欲滅未滅,苟延殘喘著。

  視線上移,瞟到茶几上的白瓷花瓶,瓶子裡那幾枝灰藍色鬱金香早已枯萎,花苞到葉子,到根莖全是黃撲撲的,了無生氣。

  公寓這邊宋雁書好久沒過來住了,之前一直都在酒店客房對付。剛剛從老宅出來,他發現自己無處可去,大過年的總不好繼續住在酒店,於是就來了這邊。

  家裡有阿姨負責衛生。他也叮囑過阿姨,屋子裡的鬱金香別斷,一直添置著。

  他也不知道這麼做究竟為了什麼。或許是心裡那股偏執在作祟,自欺欺人地認為守著那人喜歡的花,她就會回來。

  過年期間,阿姨放假回老家了,兩周沒換新,花自然就枯了。

  看到這些花,宋雁書更覺疲憊。胸腔堆滿鬱氣,散不乾淨,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驅散。

  將花瓶里的花抽出扔掉,任由空瓶子放在那裡。

  窗外煙花放個不停,滿耳的噼啪炸響。

  外頭喧譁熱鬧,襯得這間屋子越發空蕩冷清。

  宋雁書點了根煙,慢吞吞抽一口,任由它在指間靜靜燃燒。

  手機掂在手心裡,本能地點開了季悄吟的微信。

  上面寥寥數條信息。

  他不喜歡用微信,一貫都是直接打電話。兩人談了半年,微信上的內容少得可憐。

  不知道翻了多少次,每次想季悄吟的時候,他就翻一遍。翻來覆去地看,到現在幾乎都能背了。

  從頭到尾翻完,悵然若失,心裡的窟窿越來越大,幾乎都能將他整個湮滅。

  去翻朋友圈,百無聊賴地刷著,一條一條往下翻,不是曬年夜飯,就是曬紅包,一點意思都沒有。

  翻到最下面,手指微頓,眼神定住。

  何君在不久前發的朋友圈。季悄吟坐在暖意融融的燈下,舉著剪刀手,笑容甜美。

  他點開照片,放大,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看了好幾遍。

  越看越覺得季悄吟的笑容刺眼。他這麼孤獨,這麼落寞,這麼煩躁,為什麼她卻這麼開心,笑得如此燦爛?

  果然,她比他更狠,她早就放下了,重新步入正軌。而他一直都放不下,渾渾噩噩,虛無度日。

  心煩氣燥,宋雁書摁滅屏幕,將手機丟在茶几上。

  他由側躺,改成橫躺,腦袋枕著沙發扶手,像是陷進一張柔軟舒適的大床。

  夜色昏天黑地合攏,將他裹緊、圍纏,好似燭火滅盡,徒然地冒著點青煙,無力掙扎著,竭力地證明自己存在過。

  他慢慢睡著了。最初睡得很淺,迷迷糊糊,他潛意識擋著,不想自己這麼快睡去。但身體實在太累了,一陷進沙發意識就開始稀薄,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沒有夢,沒有感覺,只是睡著。夢裡也沒有季悄吟。她冷漠無情到從不入他的夢。

  再醒來已是深夜,外面的煙火依然未盡,勢必要燃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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