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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輯被塞進瓶子裡,骨頭以及內臟都碎了。但頑強的生命力維持著他堅韌的經脈,讓他在畸形之中獲得了一些喘息之機。此時他睜著一雙眼睛,目光茫茫然在陌生的環境掃視一周,落到了離他最近的單九身上。虛弱的眼神微微一亮,他用盡全力牽起了嘴角,沖單九虛弱一笑。
這一笑,差點沒把單九的眼淚給笑出來。
變成孩子以後,她的心都跟著脆弱了許多。單九忍著沒有動手,轉頭兇狠地瞪向黃牙。
「怎麼?爹爹對你不好嗎?」黃牙抽出了腰間的皮鞭,一步一步靠近這個不大的孩子。他往日拐過最凶的孩子,能硬生生咬斷一個人脖子。單九這樣的,還不算最凶,「你看看這些人,打殘的打殘,剝皮的剝皮,就只有你全須全尾,還沒給你鎖籠子裡。你竟然這麼對你爹爹我……」
他啪地一聲甩了皮鞭,是當真怒了:「敬酒不吃吃罰酒,我看你是皮癢了!」
黃牙自來就是個很會審時度勢,趨利避害的人。就這麼一會兒,他已經知道花瓶中的人對他沒有殺傷力。畢竟若當真那麼厲害,這傢伙早就衝出瓶子來咬死他,而不是躲在瓶子裡放電。此時這不知道什麼東西的光也只是阻止他靠近,根本就傷不了人!
先不管這瓶子裡的東西是人是鬼,既然他沒辦法傷人,那就不是大事兒。黃牙子走南闖北這麼多年,膽子可不是嚇大的!現如今比較麻煩的,反而是右手邊這個兇巴巴的小姑娘。
這小姑娘剛才不知道用什麼東西,刺瞎了他一隻眼睛。黃牙捂著右眼盯緊了單九,如果說之前就沒打算放過她,如今他就是死也不會放過單九。他這一隻眼睛不能白瞎,管她仙童還是妖怪,能被他捉住,那就不是什麼有本事的!
心里一狠,他這一鞭子就揮過去,但鞭子到了單九的面前。她躲都沒躲,鞭子停在了半空中。黃牙一愣,以為是失手,又反手一鞭子揮出去。
同樣的狀況,鞭子停在半空寸進不得。黃牙意識到問題嚴重,這竟然是個不能打的!他趕緊看向單九烙了印的手,見那塊本該留有鮮紅印記的肉白皙如初生,一點印子都沒有。黃牙剛放下去的心瞬間又提起來。他驚疑不定地後退三四步,態度瞬間就軟榻下來。
「你,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明明剛才還烙了印,他親手烙的,怎麼就沒了呢?
就在剛才那一會兒,單九突然想明白了。她雖然不能殺人,但她可以傷人。黃牙做了那麼多虧心事,她在不違背規則的情況下傷他一條腿兩隻眼睛天道是不會管的。
單九身形一動,瞬間閃身到黃牙的跟前。靈力沒有完全恢復,但身手卻是刻在骨子裡的。單九一手掐住了黃牙的脖子,小小的身子竟然將一個大人給掐著舉起來。那黃牙不敢相信眼前這小東西居然如此厲害。驚恐之下,居然撲簌簌地尿了出來。
一股子尿騷味瀰漫開來,一旁看傻了的其他孩子們,終於反應過來。紛紛撲過來求單九,哀哀戚戚地求單九不要殺黃牙,求她放了黃牙。
「為什麼!」單九都驚了,「他把你們變成這樣,你們居然為他求情?」
說哈的是那隻人頭狗,年紀最大,有九、十歲的模樣。他怯生生地看著單九,爪子想抓單九的衣裳下擺卻又不敢,哀求道:「可是也只有他會給我們食物了啊仙童大人。我們變成這幅鬼樣子,就算回到家鄉,家裡人也會把我們當成妖怪殺死,我們唯一的容身之地就只有黃牙馬戲班子了……」
他這麼一說,其他孩子都哭了。哭聲一片,哀哀戚戚。
他們這些孩子,離開了馬戲團,真的沒有辦法回歸凡人家庭了。有哪個村子能接受得了長著狗身子的人?長著鼠皮的人?還有這些畸形的看了都要做噩夢的孩子?活幹不了,還得分出人來照看他們。有些出身家庭不好的,多出一口飯都不願意給。他們還怎麼活?
聽明了緣由,單九覺得心酸得不得了。是她思慮不周了,她修真五百多年,竟然忘了封建社會時期的凡人是根本接受不了這些畸形的孩子。
殺嗎?這個禍害孩子的拐子,惡人。不殺嗎?單九這口氣咽不下去。
最終在孩子們的哀求之下,單九還是選擇放過了這個傢伙。
黃牙得以活下來,笑得十分猖狂。他太清楚這些不人不鬼的東西的弱點了。都是一群離了人活都活不下去的臭蟲。他們不敢讓他死,為了能活著吃一口飯,他們還得拼死護著他:「仙童又怎麼樣?給他們飯吃的,讓他們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睡覺的人,是老子!是老子!哈哈哈哈哈……」
單九臉色極其難看,但現實確實就是這樣。
人群中,花瓶里睜著眼睛看著一切的周輯神情十分平靜,仿佛早已習慣。單九不期然間與他對視了一眼,心中忽然有一種濃厚的悲哀。這就是他被他的子民拋棄的原因麼?因為生存,他們渴望改變和救贖。然而當改變和救贖真的降臨在眼前,他們又畏懼改變,祈求一切維持原樣?
單九忽地笑了一聲,轉身一道劍光擊向美人瓶。自從方才倉促之中凝出劍意,單九感覺到修為再一點點慢慢地恢復。一道劍光擊中瓶身,瓶子應聲而碎。瓶子裡的鮮血流了一地,鮮紅瞬間染紅地面。單九閃身過去抱住了骨骼內臟全部稀碎的人,抬手又是一道劍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