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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感覺很難描述,單九的經歷和過去,某種意義上就像是另一個他自己。
然而作為天生神胎,周輯在幼年的苦難中早早地放棄了與人為善。從神胎墮落成魔。雖說是神是魔他並不在意,但幼年時候棄善從惡的掙扎,拿起屠刀殺人,仿佛成了他懦弱的污點。
心裡驟然湧上一股惱怒,他一把抓住單九畫符的手。
單九一愣,無語地看著他。
魔主大人卻沒有鬆手,反而湊過來,仰著小臉緩緩地笑了:「師父就沒有討厭的人麼?」
這個問題問得突兀,單九不懂他的話題是怎麼從畫符突然就轉到她討厭的人上。筆尖刺向前方,手下的這張符已經毀了,她乾脆停筆:「為何這麼問?」
「總覺得師父心裡什麼都不在意呢。」小孩兒笑得可愛,「可是爹說過,世人都有愛恨,師父沒有嗎?」
「有啊。」單九扯掉他的爪子,重新取來一張黃紙鋪上。
小孩兒正色:「是誰?華裳裳?沈蘊之?」
單九奇怪地看著這孩子,提筆蘸硃砂:「你知道這個幹什麼?」
手下引雷符一氣呵成,她頭也不抬:「難道你還想長大了替為師出氣不成?」
「也不是不可,我可以替你除掉他們。」
小孩兒似乎對這個問題很在意。胖嘟嘟的身體已經越過桌子,整個人快靠到單九的懷中來。他仰著燦爛的笑臉,直勾勾地盯著單九的眼睛。不知道想要在裡面找到些什麼,一眨不眨的樣子略顯急迫,「可是師父,除了他們呢?你愛誰?你又恨誰?」
說著,他又換了一幅好奇天真的面孔,仿佛這種問題只是一時心血來潮。他確實是心血來潮,嗯,心血來潮的惡意:「師父的心中就沒有一定要得到且不能讓給旁人的東西?」
單九快速地畫了三十多張符,擱到一旁晾著。聞言低頭瞥了他一眼,「你小子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怎麼會?」魔主大人笑得單純,「我只是關心師父,想要多了解師父罷了。」
「我現在就很在意你衣裳下擺壓到硯台這件事,」單九眉頭蹙起來,雖然她不太注重自己的儀表。卻不代表她沒有強迫症,「如果衣服上沾到墨水,我可能還會在意巴掌落到你屁股上不對稱這件事。」
魔主大人:「……」
「好了,沒事幹就趕緊下去。」
單九雖說本身要畫符的話並不需要硃砂符紙,但若是帶隊,畫的這些符便能派上用場。她畫符很快,且成符率百分之百。單九對陣法上沒有太多研究,符咒卻意外的有天賦。不過她本身不喜歡用這些東西,到哪兒都是一柄劍走天下。
這麼想來,她至少得有一把劍。本命劍在沈家,單九思來想去,還得去第三峰一趟。五師兄鑄劍的速度也太慢了,這都一個多月了,還沒將劍送來。
魔主大人本身衣裳搭在硯台上還沒多大事兒。被她撥弄那一下,反倒蘸上墨水了。抬眸看向單九,果然看她眉頭蹙得老緊:「……這都是你的錯,不能怪我!」
單九現在正忙著,啪地一聲擱下筆,拎起小屁孩兒就大步往內室里走。
小孩兒嚇得吱哇大叫,劇烈掙扎並振振有詞地指責她:「是你剛才撥動我衣裳,它才蘸上墨水。如果不是你,我衣裳乾乾淨淨,你不能打我……」
單九一言不發地將人丟到床上,三下五除二將人給扒了個乾淨。
突然之間光溜溜的魔主大人懵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肥嘟嘟,白嫩嫩,光溜溜。兩條藕節似的腿盤著搭在床沿上,中間一點小鳥異常顯眼。單九雙手抱胸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魔主大人的腦子有那麼一瞬間卡殼兒,半晌回過神來立馬捂住。
小臉氣得通紅,他指著單九,哆哆嗦嗦地話都說不出來:「你,你怎麼這樣!」
「那樣?」單九吊兒郎當地翻白眼,「小孩兒晚上不睡覺會長不高,大晚上就你一個人還小嘴兒叭叭說個不停。好了,秉燭夜談到此結束,趕緊睡!」
小孩兒咬牙切齒地瞪著她。
單九:「再不睡,我可以附贈你一對對稱的愛心巴掌。」
「……」若非他如今功力尚未恢復,他絕對要弄死這個女人!
單九沒工夫跟他吵鬧。強行按住小孩兒,放倒,蓋上棉被,然後頭也不回地出了內室。魔主大人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臉上的怒容漸漸被沉靜取代。濃密的眼睫覆蓋在眼瞼上,在眼下暈出青黑的影子。纖細的影子落在屏風上,單九還在畫符。
世上當真有不管如此豁達之人麼?不管事事煩擾,心思明透,始終如一?他不信。
單九管他信不信,符咒先畫它個幾百張。反正她畫符從沒有失手的,當然,被某人抓壞了的不算。畫到硃砂全部用光,單九才打了個哈欠,懶懶散散地回床榻睡覺。
回來之時,小屁孩兒已經睡熟了。不知道夢到什麼,睡覺眉頭都是皺著的。
單九敷衍地給他拍拍,眼看著他眉頭緩緩鬆開,她眼一閉,瞬間睡著。而她的身邊睡熟的孩子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雙猩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許久,復又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