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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說起來,沈蘊之的這徒弟是個什麼來頭?竟叫沈蘊之那人寵得跟眼珠子似的。

  小孩兒坐在桌邊的板凳上,不知在琢磨什麼,小眉頭擰得打結。兩條小粗腿兒自然地垂下在生下,不著地。全身上下加腦袋還沒一尺長,不得不說,正襟危坐的模樣當真十分好笑。

  「你怎麼還不去睡?小孩兒不睡覺會變成矮冬瓜。」

  魔主大人不悅地抬起頭,就見單九跨坐在窗沿上正扭頭看向窗外天色。此時她一條腿支著,一條自然地垂落下來。這般懶散,沒有半點正道仙子的樣子。

  窗外夜涼如水,微風徐徐。拂動的樹葉沙沙作響。洞開的窗戶能清楚地看到一輪茭白的明月高掛空中,夜幕之中沒有星辰。夜色漸深,城中家家戶戶早已經熄了燈。月光如水傾瀉下來,為夜色中的城池披上一層薄紗。不知這女人在看什麼,她已經盯著天空快半個時辰了。

  魔主大人眉頭蹙起來,就見單九忽然跳下窗台,關了窗。

  單九大步走過來一把將他從板凳上薅下來,拎一塊墩布似的拎住了魔主大人的後脖頸。

  時隔多年,魔主大人猝不及防地再次被扼住喉嚨,眼睛瞬間變紅,殺氣一閃。然而在單九注意到的瞬間他低下頭去,鴉羽似的眼睫遮住了眸子。他耷拉著腦袋,四肢自然地垂下,任由單九提留著他去到內室。等被咕嚕一下丟到床榻上,魔主大人才不慌不忙地爬起來。

  單九抬手布了一個結界:「好了,你該睡了。」

  「師父你要出去嗎?」眼睜睜看著床榻之上多了一層透明的屏障,魔主大人乖巧地問。

  「嗯,有點事情要搞清楚。」單九含糊地答了一句。想了想,她轉身將桌子上還剩的那盤靈果給端過來,連盤子一起塞進小孩兒的懷中,「拿著,餓了就吃幾口。」

  丟下這一句,她轉身就要走。

  周輯大致猜到她為何出去,今日一進城他便注意到了。這座鳳凰城看似繁華,但從商販走卒到達官貴人都透著一股古怪。明明只是普通人,每個人身上都縈繞著一種『惡』。作為天生神胎,魔主大人的眼睛能洞悉萬物。而除了人身上揮之不去的『惡』,整個鳳凰城瀰漫著一種刺鼻的臭。

  這種味道並非人人都能嗅到。至少,今日下午那三個沈家人便沒有察覺。

  說實話,魔主大人對單九大半夜多管閒事的行為頗有些嗤之以鼻。自古以來,道家修煉講究因果。修士插手凡塵之事吃力不討好不說,極有可能會沾染上因果。

  這因果可不是想斷便能斷的,一旦沾染上便很難了結。有那等氣運極差的修士甚至會滋生心魔,阻礙修煉。心魔一生,永生永世地糾纏修士,直至斬斷為止。旁人躲都來不及的事,單九居然上趕著往前湊。在魔主大人看來,單九此人簡直蠢透了。

  心裡雖如此想,魔主大人面上還是揚起笑臉,目送便宜師父離開。

  誰知單九走了幾步忽然頓住,匆匆折回來。忽地低下頭在盤子裡挑挑揀揀,眼疾手快地拿了幾個大的靈果塞懷裡,然後扭頭走了。

  捧著盤子的魔主大人笑臉僵住了:「……」若沾染了因果,都是她活該!

  門吱呀一聲響,單九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天邊的夜色更濃了,不知何時城中悄悄起了霧。霧氣瀰漫之下,空氣中的腥臭味更濃郁了些。單九的身形在屋檐上閃爍,眨眼就出了城,出現在一個農家小院。

  小院裡擺放著出攤的東西,靠左邊有一口井和一口磨。青石板路從院門蜿蜒到堂屋正門,屋子的正門下面掛著兩盞紅燈籠。大半夜的,紅燈籠燃著,仿佛巨獸猩紅的眼睛,格外滲人。

  這家人也不知在忙些什麼,這麼晚了,屋子裡頭的燈火也還未熄滅。燈火通明,晃動的燈火之下,窗紙上倒映了兩個黑長的影子。屋裡時不時傳出女人忽高忽低的低泣,夾雜著男人的長吁短嘆。在這寂靜無聲的夜裡,透著一股難掩的陰森鬼魅來。

  單九蹲在屋頂,目不轉睛地盯著。

  風吹動的雲緩慢遊走,遮住了月亮,月色也越來越暗。

  單九的呼吸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她不由放開神識。巨大的神識鋪設開來仿佛一張密密實實的網,將附近方圓百里都覆蓋了進去。而與此同時,她的目之所及之處,兩盞鮮紅的燈籠從大霧中走出來。燈籠發散著猩紅的光,兩個提燈籠的人慢慢靠近了這個小院子。

  很快,霧氣中的燈籠抵達了院門前——是兩個瘦長的男人。他們手提著紅燈籠,面上帶著慘白的面具並排站在小院門前。其中一個人握住了小院的門鎖,啪啪地拍響了。

  屋裡為之一靜,像是被突然掐斷了似的,鴉雀無聲。

  須臾,忽然聽到啪嗒一聲門鎖打開的聲響,緊接著,門吱呀一聲輕響,先是走出來一個中年漢子。

  單九蹲在屋頂,毫無意外。地下那人仔細看十分眼熟,不是旁人,正是下午單九買奶糕的那個攤子的男人。此時他手裡抱著個厚實的麻布口袋,口子被扎得緊緊的。而跟在他身後捂著眼睛哭哭啼啼走出來的自然也眼熟,攤子的攤主。

  她依依不捨地摸了摸麻布口袋,丟下一句『你抱走吧』,哭著轉頭就回屋了。

  那男人沒說話,只沉默地將抱著麻布口袋到門口。打開門,將東西塞到那兩個人手中。那兩人只摸了摸口袋,一句話沒說便抱著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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