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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穆不知道顧立春打的什麼主意, 但現在他畢竟是屬於對方管, 而且顧立春提的這個要求也合情合理。江穆雖然心裡犯嘀咕,但還是答應了。

  王鐵和金髮提出疑問,他們又不是五場的職工,是革委會的人, 顧立春是沒有權力指揮他們幹活的。

  顧立春道:「你們寫標語是宣揚偉大領袖的精神和指示,這怎麼能叫幹活呢?為什麼叫你們寫?是因為一般人的革命性配不上這個光榮而偉大的任務,當然,你們要是覺得也配不上,那就不要寫了。」

  兩人相對無語,只好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個任務。

  顧立春讓人弄來兩桶紅色油漆,翻出領袖語錄,各種報紙雜誌,找出合適的句子當標語,像「偉大領袖萬壽無疆,永遠健康」,「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堅決擁護;凡是領袖反對的,我們堅決反對」之類,他找的這些語錄要麼筆畫容易寫少,字容易寫錯,要麼就是語錄太長,一不小心就寫漏寫錯。顧立春一逮到錯誤就拿起相機咔嚓咔嚓照下來,這些以後都是證據。這個時代有一個種罪名叫「反標」罪。

  對於寫標語,江穆還好,他的字寫得好看,出的錯誤也少,就算是偶爾寫錯,也很快能發現。可王鐵和金髮就不行了,兩人是字如其人,寫得張牙舞爪,遠看極丑,細看更丑。

  剛寫了一行,金髮就對顧立春說道:「顧同志,這牆這麼白,我們的字寫上去是破壞了白牆,你換個人寫好不好?」

  顧立春一臉認真道:「金同志,你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破壞這個世界,破壞一面牆算什麼?」

  金髮:「……」

  王鐵臉紅脖子粗地大聲嚷嚷:「顧同志,你在攻擊我們?」

  顧立春語氣平靜:「王鐵同志,你的理解能力不行啊,你們當初的口號不是有一句叫什麼『要砸爛整個舊世界』嗎?你品品,我說的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王鐵瞪著眼睛繼續嚷:「顧同志,可是你說的是我們破壞這個世界,這不一樣。」

  顧立春先是吃了一驚,接著疾言厲色道:「我說破壞這個世界,按照約定俗成的想法,當然就是破壞舊世界,聽王同志這意思,似乎是不滿足於一個舊世界,你們還要砸壞新世界?王鐵同志,我覺得你的這句話再次印證我在會上的結論,你的心是黑的,用油漆都刷不紅。」

  王鐵暴跳如雷:「顧立春,你有完沒完,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會無中生有、捏造事實的人!」

  他一嚷,把周圍的群眾都驚動了,大家呼啦一下圍上來。

  有人發出靈魂的質問:「王鐵同志,你說你沒見過無中生有,捏造事實的人,我不信。」

  大家紛紛搖頭:「我也不信。」你們革委會全是這種人,你說你沒見過,你眼瞎嗎?

  王鐵還想要發作,金髮拼命地拽拽王鐵的衣角,讓他別說話了。

  王鐵看著一臉鎮定自若的顧立春,再看看群情激憤的群眾,只好硬生生地咽下了這口氣。

  他沒好氣地大聲道:「都散了吧,我們繼續刷標語。」

  那邊江穆已經寫完了標語,就剩下兩人的任務還沒完成。

  王鐵和金髮就是搞這些起家的,比別人更敏銳。他們生怕顧立春再抓住他們的把柄,死活不肯再寫標語了,寫過的標語反反覆覆地檢查,就怕哪一處寫錯,弄得兩個人精神高度緊張。

  可是他們發現了,除了標語外,他們還面臨很多還有別的問題。

  他們坐的椅子上時不時地會有幾張帶著領袖照片的報紙,兩人知道,要是不小心一屁股坐上去,那就是侮辱偉大領袖;腳踩上去也不行,要是不小心撕破領袖照片,那就是肢解領袖,可以打成現行□□。

  顧立春的脖子上整天掛個相機,時不時地對著他們咔嚓咔嚓一陣拍照,兩人問他拍的什麼,對方是笑而不答。好容易熬到顧立春上班去了,他們發現,有人拿著相機繼續拍。現在,兩人現在一看到相機就緊張,一看到顧立春也莫名其妙地緊張。說長得凶的人可怕,那是他沒見過,那長相純良的人的可怕。

  除此以外,他們還發現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有人一邊觀容著他們一邊拿本本記錄著什麼,他們追上去要看,人家嗖地一下跑開了。這麼做的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而是所有的人。兩人猶如驚弓之鳥,整天惴惴不安。

  江穆做為旁觀者直替王鐵和金髮捏一把冷汗,長此以往,兩人得被折磨得發瘋。同時,他對顧立春的手段也有了新的認識和一絲忌憚。他沒來五場時,一直不服氣顧立春,覺得自己要是有這條件,肯定做得比他還好,可是現在……他一時無法形容這種複雜的心理。

  王鐵和金髮來五場,一是負責監督勞改犯,二是趁機搜集顧立春的罪證,結果倒好,對方的罪證沒搜集到不說,自己不知道落了多少罪證在對方手裡。

  兩人心裡忐忑不安,一有機會就試探顧立春到底掌握了多少不利於他們的罪證。

  每當這時,顧立春就顧左右而言他,什麼都說,就是不說他們想知道的,再問,他一臉深沉地道:「兩位是想向我交代什麼嗎?你們終於想通了,好,那咱們來說說。你們放心,對待犯了錯誤的同志,我一向提倡要寬大處理,畢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兩人咬牙切齒地道:「我們沒什麼可交待的,我們是來問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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