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軍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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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炎炎的天,空氣十分燥熱,深吸一口氣仿佛嗓子裡都能吃出土來。尚京近郊的懷陽軍訓基地里,分布著一個個整齊的方塊陣——今天是A大大一新生在此軍訓的最後一天。

  「嗞——!解散!」

  隨著教官的一聲哨響,男生七連的新生們頓時卸下了筆直的肩膀,想發泄地大叫又不得不在教官的淫威下強忍住,只得三三兩兩一邊勾肩搭背往休息區去拿水和背包,一邊小聲抱怨這該死的鬼天氣。

  在陰涼的休息棚下,一個身穿迷彩,卻比剛被「蹂.躪」過的學生們多了分清爽的年輕女子面帶微笑地站在那裡,眼神中帶著絲促狹地看著一個虎背熊腰的男生「啊啊啊」地撲到她跟前,從地上撿起一瓶娃哈哈礦泉水仰頭灌下,一大半都順著脖子流了下來,等他糟蹋完了一瓶水後,揚天長喝一聲,「爽——!」

  「噗。」女子眼裡的笑意更甚。

  「蘇老師您是沒感受過,這特麼……特、天也太熱了!簡直人間煉獄!」男生抖了抖頭,跟只小狗似的。

  「都是這麼過來的,拿上你的包,快回去休息吧。」女子的聲音清潤,仿佛有消暑的功效,從自己兜里掏出一包紙巾,乾脆全給了他,立馬就被另外幾個湧上來的男生給搶分光了。

  「嘿?你們!這是蘇老師給我擦汗的……劉天你給我留一張!」

  看著幾個青春洋溢的大男生們很快就恢復力氣打鬧成了一團,蘇鶯時也笑嘻嘻地低頭收拾好自己的背包,準備先回宿舍沖個澡,一會兒等學生們差不多都逛完小賣鋪了,她也去買根小布丁,再加一盒草莓味酸奶。

  這天氣,實在是太熱了!

  「蘇老師我們先走了啊!」

  「蘇老師你寢室的純淨水還有嗎?用不用一會兒再幫您抬一桶回來?」

  「不用了。一會兒我去小賣部買兩瓶湊合一晚,總歸咱們明天就走了,用不著那麼麻煩。」說到這裡,蘇鶯時的聲音里也透著一絲欣喜。

  「啊,終於要離開這座火焰山了!八戒,咱們的九九八十一難又通了一關。」一個消瘦的男生勾住了虎背熊腰男生的脖子,感嘆道。

  「嘿嘿是啊!沙師弟,把哥幾個的行囊都帶上,咱們走、人、嘍——」虎背熊腰男生把自己的背包掛到了另一個小個子男生身上,其他兩人也笑哈哈地都丟給了他。

  小個子自己就一身汗,脖子上又被掛上了三四個包,一臉苦相地站在最後。

  蘇鶯時沒好氣地來了句,「都回去好好洗個澡!晚上還有送別晚會,咱們系男女兩個連軍訓會操的成績都不錯,演出也都上上心,爭取滿載而歸!」

  「知道了蘇老師,咱們的小品都準備好了!」

  「還有,西行這才剛開始,過了火焰山,真正的劫難還在入校後,珍惜現在吧少年們。」

  「啊……蘇老師……」

  「師姐您怎麼這樣……」

  幾個大男孩唉聲嘆氣搖搖擺擺地走了,早忘了剛才教官三令五申的標準站姿。

  蘇鶯時忍俊不禁,看著他們背影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嚴格來說,她應該算是這些孩子們的師姐,所以跟別的系相比,學生們對她尊敬之餘,還多了一份隨意和親切。

  蘇鶯時本科是在A大人類學系上的,畢業後去了英國讀研,這才剛回國半年的時間。在年初又考上了A大人類學系的博士,因為跟院裡老師都比較熟,也受老師們的信任,便讓她在入校前先充當了人類學系這一屆大一新生軍訓的輔導員。

  人類學系每一年的新生都很少,這一屆一共招收了36人,男生12人,女生24人。這次軍訓24名女生獨立成立了十連,而男生那邊人因為太少,就和歷史系的男生合併成了七連。

  她擔任的是女生十連的輔導員,男生七連的輔導員是由歷史系的一名男老師擔任的。蘇鶯時平時都跟著十連活動,但偶爾女生解散早了,她也會來男生連這邊看一看,跟那位姓胡的歷史系老師搞好關係,讓他多照看下自己系的孩子們。

  她拿起包,剛走出休息棚,就聽到自己連的女生離老遠在喊她的名字。

  「蘇老師!……」聲音中還帶著哭腔,引得不少路過的學生側目。

  「我在這兒!」蘇鶯時緊走幾步,迎了上去。

  小姑娘眼眶紅紅的,拉住她的手腕,「蘇老師您快跟我回去,杜盈的胳膊都被教官給掐紅了!」

  蘇鶯時一聽,心裡猛地一驚,怎麼都解散了還會發生這種事?顧不得詳問,她拉著女生快步回到了十連的休息棚。看到那名叫杜盈的女生正坐在板凳上勾著頭,一手捂住左胳膊上不知是何表情,她的身邊圍聚了不少同班女生。

  「出什麼事了?!」

  「蘇老師!」

  「是蘇老師來了!」

  「盈盈別怕,讓蘇老師給咱們做主!」

  「……蘇老師,嗚——」那個中間的小姑娘也抬起了頭,剛才被同學們關懷了半天,其實本來自己覺得沒多大事,越安慰反倒被被說的委屈了,此時見到了自家老師抽嗒兩下就想要掉淚。

  蘇鶯時穿過同學,來到杜盈身前蹲了下來,輕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慢慢說,讓老師先看看胳膊。」

  杜盈放下了手,只見白嫩肉呼呼的胳膊上,果然有兩根紅紫的指印,蘇鶯時秀眉蹙起,神色漸冷。一邊檢查著,又仔細詢問了周圍同學。

  通過七七八八的解釋她也弄清楚事情大概了。這位杜盈同學剛來到基地沒兩天就湊巧來了大姨媽,反應比較大,蘇鶯時特地出面跟教官說明了情況,這才讓她有了待在休息區的特權,等覺得緩過來了再入隊——可誰知杜盈的體質可能真的比較弱,這都是軍訓的最後一天了,她還是只能在休息區里干坐。

  A大的規定是缺席三天以上的學生,在第二年要繼續參加軍訓。杜盈剛好是第四天,蘇鶯時心也比較軟,帶她去看過校醫,開了身體證明,又私下跟教官求了情,好在他們的黑臉教官比較好說話,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少算了一天,讓她混了個通過。

  原本這事都過去了,誰知就在今天訓練結束散場後,隔壁連的教官來找他們黑臉教官,正好看到了杜盈正坐在休息區玩手機,就上前訓斥了幾句。後來他們教官可能隨口說了句這小姑娘已經歇了好幾天了,隔壁教官那火爆脾氣就憋不住了,非說這身體問題肯定是裝的!上前就扯著她胳膊要把她拽起來。

  小姑娘嚇的尖叫起來,周圍的同學們一見立馬不幹了,「嚯嚯」都圍了上來!

  燥熱的天氣讓所有人心裡都憋了一肚子氣,平常不敢反對教官只得忍氣吞聲,如今軍訓已算基本結束,杜盈被掐就好像是個導.火.索,把女生們的氣焰都點燃了,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在杜盈身邊圍了個圈,護犢子一樣警惕地盯著一旁的兩位教官。

  教官們的年紀也不大,二十歲左右的年輕模樣,他們教官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此時也是有點慌了,按住好友後想要過來查看情況,可一圈女生的視線就緊跟著他的步伐,像是盯著敵人一樣絲毫不鬆懈,把他急的額頭直冒汗。

  他靠近不了,為了讓這群女生放鬆下來,只得先把自己那惹事好友給拉扯走了。

  蘇鶯時心裡有了數,冷靜地問道:「記得動手的是幾連教官了嗎?」

  「不清楚是幾連的,但我認得他的臉!老師我帶您去!」那個最先跑去找她的女生舉起了手。

  「好。你們兩個,先帶杜盈去校醫室,我處理完事情會過去找你們。其他人,都回寢室。」蘇鶯時交代完,轉身對那個女生一招手,「走。」

  看著蘇鶯時被迷彩服襯出的愈發修長颯爽的背影,留下的幾位同學禁不住喃喃道:「我忽然發現,咱們蘇老師除了美,竟然還有點帥……」

  ……

  「蘇老師您看,就是那個!」

  順著女生的指向看去,只見他們連的教官正對著一個高個的人說著什麼,那人也穿著一身教官服,背對著她看不清模樣。

  蘇鶯時心裡冷哼一聲,迎步走了上去。

  十連的黑臉教官也看到了蘇鶯時,眼睛一亮,跟面前那人快速說了句什麼,然後也大步朝著她走來,帶著絲急切——

  「蘇老師您總算來了,聽我解釋,那個小姑娘……」

  蘇鶯時直接從他身邊穿了過去,在十連教官驚愕的表情下,來到了那個男人跟前——見那人並沒有轉身的意思,頓了頓,又繞到了他的前面。

  當她發現自己的視線只能到男人的喉結時,深呼吸了一口,甩開長發揚起了頭,醞釀出強勢而冰冷的語氣。

  「現在禁止體罰學生,請問這位教官,我學生胳膊上的紅印是怎麼來的?」

  男人似乎這才發現有人來,微愣了一下,接著輕輕地低下頭來,看著她。

  與男人四目相對時,蘇鶯時呼吸一滯,心裡也跟著緊張起來。

  帽檐遮擋了男人半側英挺的長眉,只露出一對漆黑的眼眸——蘇鶯時很難形容所看到的這對眼睛,清澈、深邃,仿佛宇宙中最深處的星辰,能將人全部吸入進去。他的膚色在軍人當中屬於偏白的那一類,但顯得格外健康而男人味十足,臉型輪廓英俊立體,鼻樑挺直,下方厚薄適中的唇微抿著,帶出絲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冷漠與嚴肅。

  他沒有說話,靜默的眼眸不動神色,卻無端讓周遭空氣都冷了下來。

  蘇鶯時覺得嗓子有些發乾,強忍著沒有移開視線,心裡卻忍不住小聲嘀咕著——他們基地里什麼時候還有這樣一位英俊的人物了?怎麼都沒聽班裡那群小丫頭們討論過?

  就在這時,跟著跑來的女生怯怯地拽了拽蘇鶯時的手臂,結巴道:「蘇、蘇老師,不是……這位教官。」

  「……」

  氣氛頓時有些微妙。

  直到身後的十連教官那仿佛要把自己給嗆死的咳嗽聲響起,蘇鶯時才驚的回過神來。

  男人的眼神並沒有移開,甚至看向女子時多了幾分的專注。除了一直以來淡淡的探究與疑問,可喜的是——裡面好像並未看到生氣的意味。

  蘇鶯時呆愣了兩秒,圓圓的眼眸瞬間彎了起來,笑顏明媚頓如春花綻開,「真是不好意思了,孩子說動手的是最高最帥的那個教官,這不,認錯人了、認錯人啦!」

  她看到男人的眉峰似乎挑了一下,繼續保持著臉部尷笑,向後摸索著拉過學生的手,扯了扯,點著頭道:「打擾了,告辭,告辭——」

  一把拽過學生的手,拎著她大步走開了。

  此時她的臉上再不見「氣勢洶洶的囂張」,只剩布滿的黑線——

  糗大了!在學生面前糗大發了!

  身後的十連教官叫不及,只得扭頭對著男人喊了句,「川哥!我先解決點事,晚上再去找你啊!」然後追著兩人跑了過去。

  霍川似乎從鼻間輕應了一聲,尋常的教官服穿在他高大挺拔的身上,硬是比別人多出了一份端肅與鐵血——那是並沒有經歷過正面戰場的年輕教官們所沒有的氣質。

  他的神色依舊冷漠,似乎有些漫不經心,又像是還在想著些什麼。

  外人看不出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當女孩彎起那對桃花似的圓眼睛對他笑起來時,眼前仿佛炸開了萬千煙火,一直平靜的心也跟著狠狠一顫。

  讓他控制不住地輕輕抬起右手,緩緩撫在了眼睛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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