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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茵的發問卻還在繼續:「有多少次?」

  「很多次。」魏琳的表情漸趨木然,「我記不清了。只要我醒著的時候他在場,就會開始。」

  「也就是說,每到你醒著的時候,他看到了,就會虐待你,是嗎?」

  「是。」

  「你反抗了嗎?」

  「我被捆住了手腳。」

  「那你有沒有試圖求救?」

  「除了Sanchez Harris和黃劭,沒有別人進出那裡。我曾經向黃劭求過救。他沒有幫我。」

  「你向被害人黃劭求救過幾次?」

  「我不記得。每次單獨見到他,我都會求救。」

  「你單獨見過他?在Sanchez Harris不在場的時候?」

  「是。黃劭會負責看住我。」

  「你提到過被害人黃劭對你施行了數次強/奸,那是在什麼情況下發生的?」

  「Sanchez Harris指使他。這也是折磨我的一種方法。」

  「指使?是指使還是威脅?被害人Sanchez Harris對被害人黃劭有任何言語或者行動上的威脅嗎?」

  「沒有。他叫他做,他就做。」

  「那個時候你還懷著孩子嗎?」

  沒有任何回應。

  書記員看向被告人席。那個女人坐在那裡,略垂著眼瞼,視線停留在自己的手上。她成了石膏像一般紋絲不動,臉上的表情仍舊麻木。

  「被告人魏林?」喬茵通過麥克風叫她的名字。

  被告人席上的女人依然沒有動彈。書記員抬眼,看到眼淚溢出她的眼眶,在她微攤的手心摔碎。她動了動嘴唇,過了好幾秒的時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是。」她說,「那個時候我還懷著孩子。」

  剛剛逐漸肅靜下來的旁聽席上再一次傳來克制的騷動。書記員迅速將目光轉向辯護人席,正好見秦森轉頭低聲對身旁的喬茵說了句什麼。他特地側過臉遠離了麥克風,書記員便聽不到他的話,只能憑藉他肌肉緊繃的臉和眼中陰鷙的目光做猜想。

  可喬茵沒有理會秦森。她盯住被告人席上的魏琳,繼續她的發問:「庭前會議出示的證據顯示,你在1999年1月31日獲救的時候,已經結束妊娠。你具體是在什麼時間結束妊娠的?」

  一滴滴眼淚滾出眼眶,魏琳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僅任憑淚水摔落,遲鈍地張合著雙唇:「我不知道。」

  「那你是以什麼方式結束妊娠的?」

  她依舊沒有即刻回答。

  書記員瞥向秦森。他端坐於辯護人席上,直直地盯著她,目光沉黯,腮幫因隱忍而微顫。「Sanchez Harris恨我的丈夫。」這時魏琳沙啞的嗓音一字一頓極為緩慢地響起,「他說我和我的孩子,只有一個能活著回去。他讓我自己選。他覺得只要折磨我,就會讓我產生恐懼,選擇自己活命,讓孩子死。」

  循著聲音望過去,書記員手裡一刻不停地做著庭審記錄,同時聽見喬茵問她:「你選了嗎?」

  滾燙的眼淚一顆接一顆摔碎在慘白的手背上,魏琳眉心微展,神情逐漸變得迷茫,身子卻不受控制地開始顫抖。

  「我選了。」她還盯著自己的手,像是陷入了某段記憶中,聲線低得像在喃喃自語,淚水在顫抖中歪歪扭扭地淌過那張滿是皺紋的臉,「我選了我自己。」微微搖起了腦袋,她痴痴平視著前方,發顫的眉梢漸漸聚攏,蒼老面孔上茫然的表情一點一點被痛苦取替,沙啞的嗓音細弱得仿佛要消失在戰慄的尾音里,卻在審判庭寂靜的背景中清晰無比,「然後他就把我的孩子丟進了壁爐的火里……」

  旁聽席上一片闃然。

  喬茵捏緊手裡的辯護詞,忽而提高了語調,窮追不捨地繼續:「『他把你的孩子丟進火里』,意思是當時你的孩子已經脫離母體了,對嗎?」

  合眼環抱雙臂,魏琳發著抖慢慢縮作一團。她好像在蜷緊身體不要命地哭號,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頭頂燈光打上她的臉龐,令她痛苦扭曲的臉龐被一寸寸明暗交界線描摹了每一條皺紋,仿佛默片裡悲慟嚎哭的人像,失去了聲色的表達,只留一個撕心裂肺的剪影,在哀慟中掙扎不已。

  「夠了。」秦森低沉的嗓音通過麥克風擴大,突兀地闖進所有人的耳朵里。

  坐在他身側的喬茵置若罔聞,神情冷硬地盯著那個已經泣不成聲的女人:「被告人魏琳?」

  「夠了!」霍地站起了身,秦森突如其來的呵斥伴著椅腿划過地面發出的刺耳噪音在庭內迴響不止。他眼眶發紅地看著已將辯護詞的一角捏成一團的喬茵,胸脯因憤怒而劇烈起伏,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旁聽席響起一陣騷動,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他。

  「請辯護人秦森注意控制自己的情緒!現在提出一次警告!」審判長及時喝止,「請辯護人喬茵注意發問的方式和內容,不要問過多與本案沒有直接關聯的問題!」

  聽到審判長鏗鏘有力的聲音,書記員才從剛才的驚詫中抽離出來。他悄悄看一眼被告人席,看一眼那個蜷縮在椅子上無聲痛苦的女人,忽然記起來,她還是個以這樣的方式失去孩子的母親。

  而辯護人席上那個被譽為「刑偵天才」的生理心理學專家……他是個失去了孩子的父親,也是個失去了妻子的丈夫。

  悄聲嘆了口氣,書記員敲動鍵盤,如實記錄這個小小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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