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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郁端卿先發現的不對勁,主動放慢了節奏,給魏荀更多的適應時間。說真的,魏荀除了字丑了一些,功課完成的都不錯,沒想到他從前真的是跟著師父混江湖、什麼書都沒念過,可見其天資之高。

  郁端卿特地上門拜訪了魏老爹,在魏老爹充滿了懷疑和不敢置信的眼神下得意而不遺餘力地誇了他一番。

  日子就這麼流水一般地過去。魏荀跟著郁端卿,天長日久,禮數舉止也跟著合格起來,比從小在族中教導的堂兄還要像樣。

  對門郁家卻遭逢大難,分崩離析了。

  郁端卿先是入獄,接著是被典賣勞力。他雖然還不至於沒入奴籍,但是為了補全官府的贖金,有人以賤價買他十年勞役他也不能拒絕。

  在魏荀的死磕下,魏老爹揣著銀子去活動了。奈何上面的人似乎不希望郁家好過,郁端卿被魏老爹活動來活動去,活動到了明月洲。

  ......魏荀真想一把尿呲醒他老爹。

  但是木已成舟,魏荀也沒有辦法,那時候兩人都只是半大孩子。

  他只能隔三差五過來探望,然後咬著牙拼命賺錢,希望在郁端卿被搓磨死之前把他救出來——卻不想郁端卿憑著一手琴技先站穩了腳跟。

  某一年,魏荀終於掙到一筆大財,興沖沖地奔赴明月洲想給郁端卿贖身,卻被郁端卿婉拒了。

  魏荀真的不理解明月洲這個風月之地有什麼好留戀的。就算它外表看起來金碧輝煌,郁端卿難道還不知道裡頭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

  郁端卿卻只是撫摸著自己的琴,說:「再等等吧——」

  「『我有一首曲子,一定要彈給一個人聽。』」已經成長為青年的魏荀一字一句地將這句話給吐了出來。

  郁端卿當年說這句話時有多少少年懷春的情懷,如今的魏荀就有多少的恨鐵不成鋼以及深深的鄙夷。

  「結果呢?」他毫不留情地說,「那人有說過喜歡你嗎?願意帶你走嗎?」

  江逾白下意識去看郁端卿的臉,郁端卿也正好將視線轉移到他身上。兩人的視線一觸即離,郁端卿像條被漣漪驚嚇到的游魚一般,不知該往哪裡去。

  郁端卿:「阿荀,我留在明月洲,也不僅僅是為了......」

  「等等。」魏荀將兩人的神情全都收入眼底,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冒上心尖。他臉色又青又白,最終騰地站了起來,捋起袖子就沖江逾白沖了過去,「你該不會就是那個——」

  他話還沒說完,江逾白淡漠地瞟過來一眼,舉起手來,修長的指尖一彈,一顆核桃就「蹦」地一聲砸上了他的額頭。

  魏荀捂住額頭,尚未完全恢復知覺的左腳又火辣辣地疼痛了起來。他再一次想起了被飛來核桃支配的恐懼。

  「一再打斷長輩說話是很不禮貌的事。」江逾白咔嚓一聲從桌上摸起一顆核桃,碾碎了殼,慢條斯理地從裡頭掏出完整的核桃肉來,那語氣卻仿佛被開瓢的是魏某人的腦子,「要學會控制自己。先聽他說。」

  魏荀臉色難看地拖出凳子坐了。

  郁端卿鬆了口氣,這才放下心來慢慢解釋:明月洲的老闆和他爹是舊識,一直是在幫忙的。呆在這裡雖然名聲可能不大好,但是他有吃有喝,又能保性命無虞。

  魏荀卻是分分鐘想到了事情關竅:「那你只能一輩子呆在這個地方嗎?」

  郁韶:「不至於是一輩子吧,但我也不知道。」

  「有傳聞說,明月洲和南邊的百里家有幕後聯繫。」江逾白說。

  郁韶苦笑:「我知道。你多年前就跟我說過,雖然你也不熟悉百里家,但是你和他們家的姻親關中聞人家有些交情。若我願意,也能幫我去討個人情——」

  「但是我嘗試過梳理曾經發生在家中的事。」郁韶低頭,說,「當年的事計較不出對錯,只是立場不同罷了。郁家牽涉其中,自然也該做好了覆滅的心理準備。」

  「問題出在我這裡。」

  「我沒有非報不可的血仇,也沒有非實現不可的志向——我在明月洲之外,找不到郁端卿存在的真正意義。這會讓我......有些恐懼。」

  此言一出,魏荀愣住了。而江逾白則是拍了拍郁韶的肩膀,低頭嘆息。

  「改日來合奏一曲吧。」為了緩和郁韶的心情,江逾白冷不丁地說。

  此時,門外一陣砰砰的敲門聲。三人面面相覷,想著大概是明月洲的人順著目擊者提供的線索找來了。

  「你先躲躲。」江逾白指著他身後的屏風,對著魏荀說。

  魏荀這回沒有廢話,乾脆利落地滾去了屏風後面,讓郁韶和江逾白來控制場面。

  ......

  一陣交談聲後,江逾白和郁韶似乎還得去一趟府衙錄口供。走前魏荀隔著屏風看見了郁韶的一個手勢,於是安安靜靜躲在屏風後等他們回來。

  室內熄了燈。街上的喧囂繁華沿著窗戶的縫隙流淌進來,春夜的溫和讓魏荀有了些昏昏欲睡的感覺。

  「砰砰砰。」

  門被人敲響了。

  不知為何,魏荀下意識地明白來著不是江逾白或郁韶中的任何一個。他們應該直接推門進來,於是蹲在原地按兵不動。

  「唉,又去哪兒了。」

  低沉而陌生的男聲在耳邊響起,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燈被人點亮。來人在桌前逡巡了一會兒,影子在屏風上暗暗地點了點頭,於是燈「呼啦」一聲又被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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