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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年來,我們成功地隔離了過去。為了保護孩子們,我們緊緊反鎖了每一道門,確定身後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謹慎,早已成為我們的第二天性;即便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已告別了病態般的疑心重重。有時,我甚至覺得,多年來折磨我的焦慮感似乎煙消雲散了。我放鬆了警惕。可我錯了。

  弗朗西斯的死差點要了我的命。我的心被撕碎了。我以為自己已經死了。當坐在救護車裡趕往醫院時,我多麼想就此放手,隨弗朗西斯而去,然而,有股力量將我拽回了人間。

  我必須繼續戰鬥下去,為了保護我的兒子。威脅襲來,從我身邊奪走了弗朗西斯,卻無法奪走托馬斯。

  我的最後一場戰鬥,就是消滅那個將我兒子的未來置於險境的人,為我唯一愛過的男人報仇雪恨。

  從醫院回來後,我再次沉浸在回憶里,開始調查到底是誰,想在這麼多年後實施報復。這報復,充滿暴力、怨憤與決絕,令人心驚膽寒。我雖不再年輕,思維卻仍然清晰。然而,即便我拿出了全部時間尋找答案,也沒有查出絲毫線索。所有可能產生報復想法的人,如今都已死掉或是處於耄耋之年。某種不為人知的東西正在打破我們平靜的生活,而且很有可能毀掉它。雯卡走了,帶著一個秘密走了。從前,我們甚至不知道這個秘密的存在;如今,它再次現身,一路索命,馬不停蹄。

  我四處尋覓,卻一無所獲。直到剛剛,托馬斯從地下室拿出了一些老物件,並把它們攤放在了廚房的桌子上。突然,答案躍然而出。我好想失聲痛哭。真相就在那兒,一直以來就擺在我們眼前,只不過,一個細節遮蔽了它,而我們中卻沒有人注意過這個細節。

  一個細節,改變了一切的細節。

  當我來到昂蒂布海岬時,天還亮著。我停在一面白牆前,白牆正對著巴孔大道,從外面無從猜測房子的大小和占地面積。我隨便把車停在路邊,按響了對講機。正在修剪樹籬的園丁告訴我,我要找的人去提爾布瓦勒小徑遛狗了。

  我又驅車行駛了幾公里,最後來到了凱勒海灘的小停車場,就在葛若普海濱路和安德雷-塞拉街的交叉口。那裡空無一人。我打開後備廂,取出我從里夏爾那兒拿的獵槍。

  為了給自己打氣,我回想起小時候:每到星期日清晨,我都會陪繼父去密林里狩獵。我喜歡跟他去打獵。雖然我們不怎麼講話,可如此共度的時光卻比滔滔不絕的談話更有意義。我想起了我們的愛爾蘭獵犬布奇,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暖意。它是獵捕松雞、山鷸和野兔的超級能手,不等我們開槍,就能接近獵物抓住它們。

  我掂了掂獵槍,撫摸著它油胡桃木的槍托,出神地盯了一會兒雕刻在槍身上的精美花紋。咔嚓一聲,我撥開鋼柄,把兩顆子彈裝入槍膛。接著,我踏上了海岸邊的小路。

  走出五十米後,我看見了一個警示柵欄——「危險區域,禁止通行」。估計是上星期三的海嘯引發了塌方。我翻過柵欄,跳上岩石繼續前行。

  海風吹得我很舒服,美麗的景色一直延展到阿爾卑斯,讓我憶起了自己來自何方。在一片陡峭海岸的轉角處,我發現了一個身影,高挑、挺拔,那就是殺死弗朗西斯的兇手。兇手身邊的三隻大狗同時向我跑來。

  我把獵槍架上肩膀,看向目標。那人就在我的瞄準線上。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槍聲響起,清脆、短促、迅速,往昔的一切撲面而來。

  蒙達奇諾、義大利的風光、小小的學校、村莊的廣場、辱罵、暴力、鮮血、倔強的驕傲、三歲的托馬斯那融化人心的笑臉、和一個與眾不同的男人間的綿長之愛。

  我生命中所珍視的一切……

  第16章 黑夜永遠在等你

  開始相信,黑夜永遠在等你。

  ——勒內·夏爾,法國詩人

  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昂蒂布的街道泥濘不堪,那泥水仿佛是個蹩腳的畫家灑在畫布上的顏料,厚厚的、黏黏的。

  現在是凌晨四點。在位於奧利維耶兄弟街的警局門前,我胡亂踱著步。我雖然身著雨衣,但頭髮卻已被打濕,雨水順著衣領流進襯衫里。由於擔心父親的拘留期被延長,我正把手機貼在耳朵上,試圖說服一位尼斯有名的律師出手相助。

  悲劇一個接一個地發生,我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一小時前,當我離開奧蕾莉亞莊園時,因為超速被警察逮捕了。由於情緒激動,我駕駛著那輛跑車在高速上飆到了一百八十多邁。警察讓我吹了酒精檢測儀,雞尾酒和伏特加害得我被直接吊銷了駕照。為了離開警局,我別無選擇,只能給斯特凡納·皮亞內利打電話求助。皮亞內利已經知道了我母親遇害的事,對我說他馬上過來。他過來找我時,開的是一輛達西亞越野車,小埃內斯托正攥著拳頭在後排座位上睡覺。車裡瀰漫著香草蜜糖麵包的味道,估計從來沒有清洗過。在開往警局的路上,他給我講述了大致案情,補充了一些德布魯因局長沒有告訴我的信息。我母親的屍體是在昂蒂布海岬濱海小徑的岩石上被發現的。最先發現屍體的是市政警署的警察。警察之所以去了那一帶,是因為附近居民聽到槍聲後報了警。

  「托馬斯,很抱歉跟你講這些,她死得太慘了,這種事在昂蒂布還是頭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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