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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髮店裡的小哥也覺得少女簡直變了個人一般。
蓬鬆乾淨的黑色短髮,露出修長好看的脖頸,吊帶裙,光潔的皮膚,纖細伶仃的手腕和腳踝,站在夕陽即將落下的海邊像是日系海報。
他提出給姜寧拍張照,不過姜寧拒絕了。
夕陽下,姜寧心情極好,拎著雪糕,蹦跳著順著海邊的坡路往下走,這輩子什麼都來得及。
還沒走出兩步,前邊不遠處的幾個小孩指著自己身後指指點點,捂著嘴笑,露出同情嘲笑又不敢靠近的神色。
起初姜寧還以為他們是對著自己。
——直到輪椅軲轆無法剎車的聲音從身後由遠及近。
姜寧想到了什麼,心中猛然起了漣漪,她猝然扭頭。
輪椅載著少年正從坡道上快速滑下來。
在這樣炎熱的酷暑,他穿一件白色空蕩的長袖和白色長褲,衣角隨著疾馳的速度被潮濕的海風鼓起,他懷裡一把墨黑的長柄傘,像黑色的古刀一樣橫出來。
殘疾的少年因控制不住飛速倒退的輪椅,冰冷蒼白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姜寧顧不上去想為什麼會在這裡遇見燕一謝,頓時捏了把汗。
她急忙將手中裝雪糕的塑膠袋一扔,想要衝過去幫忙。
不過還沒等她衝過去,在旁邊便利店買東西的穿黑色西裝的管家已經率先沖了過去,將輪椅控制住了。
「對不起,少爺,是我動作太慢,離開太久了。」管家擦了把汗:「這是你要的藥酒。」
他將白色塑膠袋遞給燕一謝。
少年臉上沒有任何驚魂未定的神情,只有陰冷。
他恥辱而一言不發地接了過去。
姜寧遠遠看著,也鬆了口氣。
她撿起塑膠袋,走過去,躊躇地問:「你沒事吧?」
她不確定現在燕一謝是否認識她。
如果她沒記錯,上輩子是一年以後,他們才有了交集。
上輩子他一手創下商業帝國,所有財產轉移她名下,孤注一擲,在她死後成了弒凶的大反派。
但她留給他的記憶好像總是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火紅的海邊夕陽下,燕一謝抬起眼,英俊驚人的蒼白眉眼冷冷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窩微深,額發被汗水打濕,底下一雙眼眸好像都帶上了一些霧蒙蒙的冷意,像是幽深古堡里暗不見天日的鬼怪。
為、為什麼這樣瞪著她?
姜寧一愣。
片刻後反應過來——
糟糕,他好像以為她也是方才那群肆無忌憚嘲笑他的人中的一員!
第2章 「不要礙事。」
姜寧趕緊道:「我剛才是想幫你!」
死後魂魄所見到的那些事情歷歷在目,姜寧知道眼前這個少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也知道他從小就被別人當做住在與世隔絕的古堡的怪物,拿憐憫和嘲諷的眼神看待,定然對這個非常敏感。
於是姜寧又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取笑你。」
越說越感覺自己這話怪怪的,匆匆補充道:「不只是對你,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三好學生,我對任何殘疾人都絕對不會歧視。」
結果少年盯她的眼神愈發地結冰了。
姜寧:「……」
燕一謝緩緩將裝藥酒的袋子放進輪椅左側的包里,然後將黑傘橫在身前,用修長蒼白的手指繫緊了上面的扣子,忽然面無表情地開口:「在你們找死之前,有人想要道歉嗎?」
姜寧一愣,繼而才反應過來這話不是對自己說的。
她回過頭,順著管家的視線看去,只見從海邊坡道上方,正走下來幾個吊兒郎當的少年,年紀看起來都要比她和燕一謝大。
為首的那個手臂上有刺青,滿臉痞笑,看起來有點眼熟。
刺青男笑嘻嘻地開口道:「道歉?笑死,你在做夢?」
他身邊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一個瘸子,還這麼有種?早說了交點保護費就讓你走,還不聽話?小心見你一次揍一次。」
姜寧知道這人是誰,是隔壁職高的一個挺出名的混混頭子,經常去一中收保護費,直到上了高中,還有很多男生被他們堵在巷子裡。
燕一謝不再說話,推著輪椅緩緩上前。
「???他要幹什麼?」姜寧問。
但是穿黑西裝的管家沒有理她。
「喲,這殘廢膽子挺大,你不會以為你身後有個大人,就有保護/傘了吧,我們可是有六個人。」
刺青男掂量了一下手裡的鐵棍,用一種相當中二的語氣囂張地說道:「小心不只雙腿沒了,雙臂也沒了。」
幾個人笑嘻嘻地將燕一謝包圍起來。
穿黑色西裝的管家卻還兩手交疊,目視前方,站立原地,像是雕塑,一動不動。
姜寧心急如焚,一把拽住管家往那邊扯:「你怎麼稱呼?你不是他管家嗎,怎麼不去幫他?」
管家這才微微移動視線,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小姑娘,你有所不知,少爺精通空手道和日本劍道,我過去了沒什麼用,剛才應該是那幾個人從背後偷襲他,不然他不會被推下來。」
似乎是詫異於她居然會對少爺這樣的人多出一絲關心,管家又多看了她一眼。
話音剛落,那邊已經一片死寂。
「……」
姜寧扭過頭去,見到地上已經七零八落地躺了幾個人,無一例外全都抱著腿,仿佛骨折了一般露出痛苦而驚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