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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你不太清醒。」

  靜謐的黑色水面隨著這句話像是從記憶的匣子裡抽取出了什麼東西一樣, 華美的庭院日復一日,只有活在其中的生物會隨著時令的改變換上新裝或覆滿白雪。

  枯黃草葉上的血色很是醒目。

  那片血色在片刻的遲緩像是給了特寫之後又放大了開去, 眾多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顯得嘈雜非常。

  這時候倒還確實頗有些地獄的樣子了。

  看著那些畫面,零知道自己不該笑, 但他卻還是笑了起來。

  「翻舊帳就沒意思了。」將重疊的那些抽絲剝繭般分離得很清楚, 他搖了搖頭:「我只有那麼一次不算清醒的時候。」

  隨著話語落下,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輕鬆了不少, 從快步到奔跑不過幾息的時間,而時間在這個空間裡好像也失去了作用。

  腳下廊橋的觸感變得遙遠又易碎,那些東西在他的腳步下也是步步碎裂,重歸黑暗之中。

  在觸碰到光之前,他有句話想和背後那人說, 但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扯了出去。

  為什麼他會清醒過來呢?

  零睜開眼。

  燈下浮現出的那張臉沒有半分血色, 從容盡失, 烏黑柔順的發梢上還在往下滴著水。

  「早上好, 先生。」

  因為有人一直緊緊握著他的手。

  ……

  之後的日子鬼舞辻無慘再沒提起過要將他變成鬼這件事, 可能是因為天氣預報中提及最後的颱風過境後,接下來的一個月不出意料都會是無風無雨的大晴天。

  他其實有最後提過一次, 那一次他皺著眉聲音都快有些低聲下氣了, 他保證將他的血液分送出去這件事, 自己只會做這最後一次。

  在零那快要再次把自己送進ICU的劇烈咳嗽聲中, 無慘到底沒將那話繼續說下去。

  他不接受自己到了這個時代還要變成早在平安京便斷了最初源頭的鬼,有些事情徹底塵埃落定後就不要再掀起什麼水花來了。

  能夠飲鴆止渴的湯藥也隨之停止,老醫生雖是遺憾不解但也尊重他的抉擇。

  「出院手續什麼時候去辦比較好?」

  說者雲淡風輕而聽者卻無法這麼從容,似模似樣翻開的書頁被大力地合攏發出了很大的聲響,零盯著扉頁上那倒置過來的字體,忍笑忍的很艱難。

  抽起的氣息在喉嚨徘徊了一陣又悄無聲息地消散了下去,那一瞬間鬼舞辻無慘好像看明白了他不想在最後的時分還停留在這個地方。

  雖然不甘,雖然還有想盡力一試而不顧代價的事想去做,在零近乎乞求的眼神中他頗為艱難地點下了高貴的頭顱。

  面色近乎蒼白到透明,掖好了腿上蓋著的絨毯,在和煦的陽光灑落在身上的時刻,他幾近有些貪婪地呼吸著久違的新鮮空氣。

  然後果不其然地嗆了一口風。

  接下來的事情似乎就好辦了起來,汽車和輪椅的輔助總不比平安京的車馬顛簸,零慢慢跟著自己自由散漫的思緒想到哪裡便將地名報出口,直到無慘忍無可忍一腳剎車踩了下去,長長的車轍後,是刺耳的鳴笛聲響一時之間在此起彼伏。

  「你哪裡都不能去。」

  「去掉咖啡廳和百貨大樓呢?」零試圖和他討價還價。

  「哪裡都不行。」

  「……也好。」零點頭應聲但懨懨躺了回去,「那就回家吧。」

  然而也是不知道什麼讓無慘在半途改了注意,睜眼無神地盯了一會兒窗外不斷略過的風景,零才發覺他們已經偏離了他所知道的道路。

  所以說,獨斷專行這個毛病……

  喔,有時候好像也會有驚喜啊?

  盯著眼前開始顯露出些端倪的景色,零不禁貼著車窗湊得近了些,而頻頻向著後視鏡投去注視的無慘也稍稍放緩了車速。

  沒有盛夏時分的閃耀,但一望無垠的海平面依舊閃著粼粼的波光,像是在晨曦中消融了泡沫般,從堤岸望去的大海與從沙灘望出去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景致。

  蔚藍的色澤如同藍色的寶石一般瑰麗。

  空氣中的味道是寂靜又帶著些鹹味的,蓬鬆而遙遠的雲絮飄渺地在向遠處駛去,而說不準哪一個更遠,也有遊輪朝著港口的方向正在漸漸靠岸。

  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鈴響了起來——默認不能接受打擾所以最近很少有人會給他打電話,零低頭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眼,備註的名字是中島敦。

  「怎麼回事?零你去了哪裡,為什麼他們說你已經出院了?是——」

  「按錯。」趴在搖下來的車窗上掛掉了電話,零揉了揉耳朵,「還是被發現了。」

  側身站在車外的無慘聞言回頭,他也沒問本還想回漩渦咖啡廳看一眼的零為什麼忽然就開始了迴避他們的探訪。

  他只是將視線抓得更緊了些:「不下來看看?」

  不知道這句話算不算明知故問,零估算了一下從這裡到欄杆旁的距離,頓了頓才說:「這裡的景色也很好。」

  鬼舞辻無慘點了點頭,然而從來都是口不對心,詢問也只是慣例的他這一次也沒例外地直接拉開了車門。

  摔出來的那道伶仃的身影被他沒有意外地抱在了懷中,無慘隨即邁開了步伐,停駐在了遙遙吹來的海風裡。

  他背靠著大海,單手環在零的膝間而另一隻手托住了他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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