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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芝月跟老保姆在病床前忙前忙後,他臉色依舊蒼白,沒有太多精神。

  無意往門口瞥一眼,卻看到了她,他馬上從原來癱軟的姿勢坐直,眼眸下垂,喉結使勁吞了吞,倉促避開她的眼神。

  喬芝月看到他醒來,心裡的重擔放下,餘光見程安好過來了,欣喜地看了眼他,輕聲對她說:「阿言醒來了。」

  知道程安好心裡對她有隔閡,在她進來後,喬芝月自覺走出房間,把私人空間留給他們。

  如果是四年前的喬芝月,她絕對不會這樣卑微自省。這段時間發生的太多事,她心力交瘁,也終於認清了,她這一輩子,虧欠最多的人就是許箴言。

  除了給他生命,他們做父母的,好像一直在以他們的自以為是傷害他。

  程安好低頭看了眼手上的結果單,然後扔在病床上。

  「結腸上的息肉是良性,死不了。」

  她聲音涼薄,沒太多感情。

  她也不會告訴他,當醫生宣布不是惡性腫瘤時,她心裡鬆了多大一口氣。

  許箴言頷首,手握那張結果單,指節緊繃著,沒有一絲劫後餘生的喜悅。

  「眠眠呢?」

  「昨天晚上見過你,讓我哥帶走了。」

  小孩子不適合長期待在醫院。

  他輕嗯了聲,又沒了後文,房間一時陷入靜默。

  最後是程安好忍無可忍,直截了當地問他:「許箴言,你不解釋一下?」

  「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幅鬼樣子,想演苦肉計?還是想一命換一命?」

  他笑容蒼涼,乾澀的唇艱難蠕動,低聲反問,問她也問自己。

  「一命換一命,你就能不計前嫌嗎?」

  「而且,不也沒成功嗎?」

  聽他這樣自暴自棄的態度,程安好畢竟在醫藥領域工作,與生命打交道,職業習慣和私人情感讓她忍無可忍。

  她伸手,推了他一把,卻不想,從前堅硬挺拔的身軀變得這樣弱不禁風,她輕輕一推,他皺眉,吃力地背靠床頭,鼻息微重地喘氣。

  程安好指尖微顫,倉促收回。

  「許箴言,你病得不輕!」

  他不語,身體緩過刀口的疼痛,再次對上她的眼,一時恍然。

  「離婚協議書籤好帶來了嗎?」

  聽他說出這句話,程安好心一沉,望著他,覺得自己特別可笑。

  「抱歉,走得太急,忘了,我這就回去,把它帶過來。」

  「許箴言,我發現不是你病了,是我。」

  「我有病才急急忙忙從南方趕到北方,特意來看你這幅不歡迎的嘴臉。」

  說完,她轉身,甩門而出。

  她緊抿雙唇,面色沉鬱地準備離開時,一直在坐在門口守著的喬芝月拉住她。

  「小程,別走。」

  「我知道,之前我跟阿言他爸做了很多錯事,但那些,不該許箴言去承受。」

  「你不知道,他這些天有多難過。他想見你,又怕你見到他會難受。」

  「他一直是悶聲不吭但很有擔當的孩子,他要是故意說了傷害你的話,你別往心裡去。」

  「這些天我看得明白,他那是故意逼自己推開你,明明剛才第一眼看到你,他整個眼神都亮了。」

  「你別走,說我自私也好,說我只替兒子著想也罷。我真的怕,怕你就這麼走了,他又跟以前一樣。他現在的身體,再來一次,絕對在死門關里出不來了啊。」

  喬芝月弓著腰,緊握她的手,眼淚在她蒼老的臉上肆流。

  程安好停下腳步,透過虛掩的門縫,望著病床上瘦得只剩軀殼骨架的人,微彎背脊,孤獨地望著窗外,始終不肯朝向這邊,面對他刻意製造的別離。

  ***

  中午,她在程天驕B市的出租房裡熬了他現在能吃的綠豆粥,一手牽著眠眠,一手提著保溫桶,來到醫院。

  他看到她時,蒼白的臉木然了幾秒。

  眠眠衝過去,小手掛在他脖子上。

  「不行,他剛動完手術,別對他使勁。」程安好甚至沒來得及阻止。

  眠眠摸摸他下巴一夜冒出的鬍渣,大眼淌兒著的水光,瞬間溢出來。

  小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密斯死了,爸爸你不能死。」

  許箴言身子一震,因為這個意外的消息,他慘澹無光的眼裡又添了分悲傷。

  他先是看了她一眼,低聲安撫一句:「我沒事。」

  眠眠不重,就算突然跳到床上來,他也沒脆弱到不堪一擊的地步。

  然後,他溫柔摸了摸眠眠的小腦袋。

  「爸爸不會死。」

  他還在輸液,右手的留置針未取,不方便吃飯。她只好抱著保溫桶,一勺一勺餵他。

  聞到綠豆清粥的香味,他期待的眼神一瞬灰敗。

  程安好敏感地察覺,鼻子哼哼。

  「你這幅樣子,還能吃什麼?」

  他由她挖苦,但每一勺都認認真真吃完,很快,一碗粥見底。

  眠眠在一邊看得認真,不知不覺,他的小肚子也開始抗議了。

  許箴言吃完東西,嘴角噙著笑意,看看她又看看眠眠,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嘴角還掛著殘羹。

  程安好抽一張紙,邊給他擦嘴,邊不留情面地警告眠眠:「讓你中午不好好吃飯。」

  他聽說爸爸醒了,吵著鬧著要來醫院,一碗飯只扒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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