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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裡的擺設其實還算簡單,不像正經寢宮那樣,各色錦繡用度鋪排得滿滿當當。殿裡除了檻窗下他躺著的那張金漆木雕羅漢床,就只有一張黃柏木平頭案,一架多寶格,和邊上擺放的清漆描金人物方角櫃。

  皇帝的神情很從容,淡聲道:「你大中晌不睡覺,又要來禍害朕了?」

  頤行腳下蹉了一步、又蹉了一步,站在柜子面前道:「瞧您這話說的,我多早晚禍害過您來著……哎呀,這張柜子好漂亮,我能摸摸看看嗎?」

  皇帝瞧她的眼神變得疑慮重重,「尚檻兒,你神神叨叨的,到底想幹什麼?」

  第72章 (有樁好玩的事兒,朕想和你)

  「連名帶姓地叫,可見您對我有諸多不滿啊。」頤行齜牙笑了笑,兩手抓住門把手,暗暗吸口氣,霍地將櫃門打開了。

  沒人,空的……她起先興致勃勃,直到看見裡頭空空如也,一瞬就偃旗息鼓了。

  環顧一下四周,屋子裡可說一目了然,再沒有別的地方可供藏身了。難道翻窗逃了嗎?她在皇帝疑惑的注視下又蹭到檻窗前,假裝不經意地探頭朝外看了看。這一看有點嚇人,原來這山房建得那麼高,窗下就是陡峭的岩壁。她忙縮回了身子,心道要從這地方跳下去,別說嬌滴滴的可人兒,就是個壯漢也得摔得稀碎,看來是誤會萬歲爺了,人家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齷齪。

  可她這一串反常的舉動,皇帝全看在眼裡,對她愈發地鄙視了,「你撒什麼癔症?到處查看,究竟在找什麼?」

  頤行訕訕道:「沒什麼,找找有沒有新姐妹。」

  皇帝不樂意了,「什麼新姐妹?你把朕當什麼人了,大白天的,哪裡來的姐妹!」

  果然堂堂大皇帝,謹遵禮教,從不白日宣淫。

  頤行自知理虧,嘟囔著:「您讓我等一等,聽著調門兒怪心虛的,我不得起疑嗎。」

  皇帝說混帳,「朕不能有一點不想讓你知道的私密?你來了就必須長驅直入,誰給你的特權?」

  頤行心道惱羞成怒,必有蹊蹺。不過人家是皇帝,皇帝說什麼都對,自己小小的嬪妃,還能和皇上叫板嗎,便厚著臉皮挨過去,坐在他榻沿上說:「萬歲爺您疼我啊,您一疼我,就縱了我的牛膽了,在您跟前,我什麼都敢幹。」

  這話說得皇帝受用,剛才滿臉的不忿也立刻消退得乾乾淨淨,小著聲兒,自己嘀咕起來:「這才像句人話……」

  可她就是嘴上漂亮罷了,真的往心裡去嗎?恐怕並不。

  有時候皇帝覺得她沒心沒肺的,這種人真讓人苦惱,似乎你對她的好,無法真正打動她,她懂得口頭上敷衍你,但她實際感覺不到你有多喜歡她。難道尚家老輩兒里都是這樣的人嗎,所以只聽說尚家姑奶奶輩復一輩地當皇后,卻從未聽說尚家出過寵後,這也算奇事一樁。如今輪到自己了,自己可能和列祖列宗不同,輾轉反側著、單相思著,慶幸得虧自己是皇帝,要不然套不住老姑奶奶這匹野馬。

  可她總有法子逗他,仔細分辨他的神色,大驚小怪說:「萬歲爺,您眼睛底下都青了!」

  皇帝哼了一聲,「你知道拜誰所賜嗎?」

  「我。」她老老實實承認了,「是我攪和得您昨兒夜裡沒睡好,往後您再招我侍寢,我睡腳踏。」

  「睡腳踏……倒也不必。」終歸是捨不得這麼待她,反正次數多了會習慣,多磨合磨合,也會磨合出門道來的,便拍了拍身側的空地兒,說來,「陪朕躺下。」

  頤行有點扭捏,「說話就說話,躺著幹什麼呀……」嘴裡抗拒,人卻歪下來,十分愜意地橫陳在了他的睡榻上。果然這樣通體舒暢,歡喜地吐納了兩下,她笑著說,「這地方可真好,又涼快又清淨……您這程子沒和宗室們上外頭玩兒去?怎麼見天都在行宮裡悶著呢?」

  皇帝說心裡有事兒,懶得動,「王爺貝勒們在承德也有自己的莊子,朝中有政務,就上行宮呈稟,倘或沒什麼可忙的,各自歇著也挺好,等過陣子涼快些了,再上外頭打獵。」

  頤行並不關心那些王爺貝勒們的行蹤,她只記住了皇上有心事,為了表衷心,眨巴著眼說:「您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和我說呀,我最會開解人了,真的。」

  皇帝扭過頭瞧著她,吸了口氣。可是憋半天又鬆了弦兒,那口氣徐徐吐出來,最後還是說算了。

  男人的苦惱,不足為外人道,尤其面對這麼個糊塗蟲,除了自行消化,沒有別的辦法。就像現在,她躺在他身邊,沒有一點畏懼和羞澀,這是一個女人應該具備的敏感和細膩嗎?老姑奶奶好像一直把他當成玩伴,除了最初他以皇帝身份召見她時,曾短暫享受到過作為男人的主宰與快樂,後來這種幸福就徹底遠離他了。

  在她眼裡,他還是十二歲那年的小小子兒,因為和她的初次相遇就出了丑,所以她根本不畏懼他。

  他也是男人,有正常的需要,不喜歡的人調動不起興趣,喜歡的人又那麼不開化……他望著涼殿上方的椽子,心情有點低落,昨晚上沒睡好,現在依舊睡意全無,悶熱的午後,真是滿心淒涼啊。

  忽然,身下的羅漢床發出榫頭舒展的咔噠聲,老姑奶奶不安分的手觸到了機關,好奇地問:「床腿上有兩個搖把兒,是幹什麼使的?」

  皇帝無情無緒地說:「宮裡匠人的手藝了得,這羅漢床可以像躺椅似的,搖起來能靠,放下能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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