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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箏點頭應下,「嬸娘放心,我省得的。」
驪若一直沒說話,視線落在明箏的肚子上,明箏抬眼看見,招手命她近前,「今兒驪若沒去學館嗎?」
驪若點點頭,坐近了些,小聲道:「先生病了,這幾天都不去。」頓了頓,又道,「大嫂嫂,我能摸摸它嗎?」
「可以呀。」明箏答應的很快,坐直身來,更靠近驪若一點。
小姑娘遲疑地伸出手,掌心貼上明箏菸灰色的綃紗裙子,稍稍撫了撫,就忙縮回了手,生怕自己用勁兒大了會傷著裡頭的小人兒。
「大嫂嫂,她真是個女孩子嗎?」
府上都知道,大夫診脈診出的是女胎,加上陸筠和明箏表現出盼望女孩子的姿態,大伙兒也就都跟著四姑娘四姑娘的喊起來。
二夫人笑道:「張大夫診脈一向挺準的,當初我懷著驪若,就是他把脈把出來的,當時她爹還不信邪,取了幾個男名兒,說保不准用得上,結果,孩子一落地,果然是個丫頭。」
說了會子話,二夫人推驪若先行回房練琵琶去,明箏知道這才將要進入正題,她親給二夫人斟了杯茶,低聲道:「二嬸娘有話對我說?」
二夫人笑笑,那笑容有些勉強,「阿箏,有件事兒,我想請你幫忙參詳參詳。」
明箏挽住她胳膊,「您說就是。」
「驪若她舅舅前幾日上門,說他舅母娘家有個侄兒,今年十九,想說給驪若。」
說親一向是喜事,這般猶豫吞吐,可見是對方有些問題。果然就聽二夫人續道:「原是件兒高興事,我心道親上加親也是好的,那孩子我曾也見過,樣貌出挑,一表人才。誰知托人打聽打聽了那孩子旁的事,登時心涼了半截。」
她湊近些,附在明箏耳畔小聲道,「十六七就出入那些青樓楚館,平城大小花樓里的花娘子,多半是他相好的……」
二夫人唉聲嘆氣道:「如今我是騎虎難下,原已經流露幾分意思,想著兄嫂不是外人,就沒藏著掖著拿喬,可不料竟是這般,……怕是兄嫂那頭,已經跟人打了包票。」
她握住明箏的手,為難地說:「原不該拿這事兒來擾你,你在孕中,不能操勞。可我又實在不敢對老太太明言,這若是對方過些日子真要遣了媒人上門,你說我是拒絕還是答允?真的是為難死我了。」
明箏嘆了聲,反手撫了撫二夫人的胳膊,「二嬸,您先別急。」
她緩聲道:「我知道,您是礙於舅老爺舅太太的情面,有些話不好說。換我在您的立場,也是一樣難做。兄嫂對您有恩,總不好駁了他們的好意,可又不想驪若受委屈,您是左右為難。」
這話說到了二夫人心坎里去,「阿箏,我就知道你一定懂我。這話我誰也沒說,自個兒憋了好些日子,還不敢給老太太知道……」
「二嬸娘先拖一拖吧。」明箏道,「太后喪期不足周年,才過了幾個月,侯爺尚未除服,家裡頭不適宜議親,——也算個合適的藉口。回頭我跟侯爺說說,瞧能不能物色幾個更可心的人選,到時候在老太太跟前過了明路,您就推說您做不得主,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總好過傷了您跟舅太太的感情。」
二夫人聞言一喜,「阿箏,多謝你了。這事其實全怪我,初時只想著親上加親,沒料及後頭的事,……旁的事也罷了,涉及到驪若,我實在不願委屈了她。」
明箏笑道:「二嬸的心情我懂,當初我娘替我幾個妹子擇婿,也跟您一樣,又盼著快點兒落定多些時候備嫁,又不敢馬虎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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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陸筠回來,明箏就將驪若的事與他提了。
「您平時寡言少笑,大伙兒心裡都怵您,二嬸分明是想請您出面幫忙的,卻又不敢與您直說,拐著彎來找我,要我當這傳話的中人呢。」
她一路跟在他後頭,瞧他解了袍子,露出肌肉緊實的背脊,舀了瓢冷水,從肩頭潑下來。
「你說二嬸怵我?」
他擰了巾帕,隨意擦去身上的水珠,轉過頭來,瞥了倚在屏風架上的她一眼,「我怎麼沒瞧出來?」
明箏笑道:「您大抵是早就慣了。任誰在您跟前,不是說話聲音小小的,規規矩矩老老實實?您是不知道,自個兒板起臉來多嚇人呢。」
陸筠笑了笑,提步朝她走過來,將她圈在自己跟屏風之間,禁錮住,令她逃避不得,「我很嚇人?」
他俯身捏住她下巴,「那你怕不怕我?」
明箏兩手被反剪在背後,縮身避著他滾燙的呼吸,「您別……小心孩子。」
陸筠輕聲哄她:「放心……」
「明兒你回二嬸一聲,就說我應了,叫她別擔心。你若有相熟的合適人家,也替她引薦引薦,陸家閉門謝客多年,原來好些老關係都斷了,二嬸又是孀居,外出不便,熟識的有限……」說到這,他頓了頓,「你也不要太費神,什麼時候都要先顧著自己的身子。」
明箏點點頭,「我知道的。」
陸筠笑了聲,撫了撫她滑嫩的臉,「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