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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這樣的家世,按說妻子有孕後,夫妻倆就該開始分室而居,何況他們在家中還要守喪,比其他人講究更多一點。
明箏微窘,見林氏和明菀沒有跟上來,侍婢婆子也都隔得很遠,方才扶住母親,低聲道:「侯爺這些日子在我們房裡的暖閣歇息……」
他總是陪著她入眠,等她睡熟了才離開。有幾晚她夜半醒來,見床頭還燃著燭燈,他坐在她身畔,右手捧書在瞧,左手還牽著她的手……
也許是新婚不久就分別了好幾個月,也許是過去那段漫長的單相思令他更珍視這份來之不易的感情,他總想多陪陪她,哪怕不說什麼,安安靜靜的坐在一處也很好。或是同在一間屋中,遠遠伴著彼此的影子,各自忙碌自己手頭的事務,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幾句話,不用回頭就知道對方在哪兒……
初成親時她總覺著兩個人膩在一塊兒不好,過去的生活經驗令她養就了清冷疏離的性子,她知道再親密的關係在漫長的歲月洗禮過後也會暴露出令人唏噓的問題。可陸筠像團火,溫暖著她,熨帖著她,融化著她……她那顆冰涼的心,在他精心培育的土壤上,重新開出期冀的花。
這些事,總是不好對母親說的。
「老太太有沒有提及,要給侯爺立個妾侍通房?」若不是遇到國喪,安排個服侍的人在房裡,是一般大戶人家的正常手段,畢竟有孕在身是不能服侍的,國公府盼著子嗣,更不會在這上頭冒半點風險。
明箏抿唇,搖了搖頭。恩恩愛愛的日子過久了,她都忘了這一重。她和梁霄沒有孩子,他有幾年未在家,婚前他原有個通房,在他們成親前就遣出去了。後來就是安如雪,他與他舊日那幾個貼身侍婢有沒有過,她不願意問,也不想理會。
先前覺著是身份擺在這,犯不著。
後來發覺其實是心冷了,根本也不想費神。她其實是個能狠下心的人,對自己是,對別人更是。
可若換做陸筠呢?
若是老太君當真心疼孫兒,要在他們房裡安排人,她當大大方方的答應,拿出侯夫人的氣度和體統主動幫忙操持,還是……
「太太。」身後小丫頭從屋裡走出來,含笑道,「二奶奶醒了,肚子餓,二爺叫把廚上溫著的粥端進來。」
明太太回過頭,驚喜地道:「真的?有胃口了?太好了,能吃東西身子就恢復得快,你快端過來吧。」
話題岔過去,明箏順勢告辭離開。
傍晚還下著濛濛細雨,這會兒雨停了,空氣濕答答的,屋檐下偶爾滑下幾串水線,落在石磚縫隙中,形成一個小小的水窪。明箏跨步走上台階,侍婢打起帘子,陸筠立在輿圖前,迴轉身來。
「還順利嗎?」他問。
明箏點點頭,走到他身邊。
陸筠抬眼,見侍婢自覺地退出去。他跨近兩步,擁住了她。
「明日托二嬸下帖子,請王太醫來府上給明二夫人瞧瞧?」
他輕易不會動用宮裡的人,怕引得龍座上那位多心,可為著安撫明箏,這點事又算得什麼。
明箏嘆了聲,勉強打起精神,「侯爺適才在瞧二十四國海域圖?」
原先梁家掛了四分之一幅,餘下兩幅一直在她房間壁上,另有一幅其實還沒畫完,祖父當年想要遠航去北方,完成最後這一幅,終因年邁體弱沒有成行,最終留下了遺憾。
陸筠牽著她的手來到畫前,「陸家一直鎮守西疆,在西北駐紮三十九年,我從戎十年,西國的騰達木,是我走過的最遠的地方。我在西邊見過浩瀚的大漠,也被困在荒野中曾與狼群為伍,卻始終未見過西邊的海岸是什麼模樣。」
他輕撫她的肩,輕聲道:「走過這麼多這麼遠的地方,明老前輩的人生,定是精彩極了……我望著這幅圖,心中艷羨不已。」
他這一輩子註定無法遠走,太多責任扛在肩上,朝廷也不會輕易放他離開。
明箏輕偎在他臂上,「也許將來有機會,我們一塊兒沿著這條河川朝北走。」她指尖落在那條淺藍色的河流上,「說不定祖父沒有完成的這幅圖,你能幫他完成……」
陸筠笑了笑,側過頭見她面帶疲憊,他展臂摟住她,抬手揉了揉她嫩滑的臉蛋,「我瞧你似乎很累,快丑時了,該歇一歇。」
「嗯。」明箏點頭,與他牽著手走入內室。
散去長發,解掉寬鬆的袍子,他俯身替她將鞋襪除去。那會兒在房中,已經沐浴過了,身上還留有好聞的花露香氣。他掌心托著她雪白的足,順著握住纖細的腳踝。明箏覺得有點癢,抬眼看見他溫柔的眼睛,耐著不安沒有掙脫。
他手掌上移,感受捲起的裙擺下如玉的膚質。微涼滑膩,令人愛不釋手的凝脂。
明箏抿住唇,半眯著眼瞧他俯身,親吻她微隆的小腹。
「侯爺。」她聽見自己軟而微弱的聲音。
他挑眉望來。
「侯爺需不需要,安排……服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