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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箏點點頭,「這邊的消息,上院可知曉了?」

  瑗華無奈道:「這麼大動靜,想不知道都難,大夫還沒來,萬一安姨娘真有個什麼……」以二爺的脾氣,多半會遷怒到奶奶身上來。可好好歇在院子裡,一直吃著最好的安胎藥,安姨娘這胎傷得實在蹊蹺。但此時她不敢多說,怕徒惹奶奶心煩。

  明箏朝趙嬤嬤望了一眼,後者十分自然地點了點頭。

  明箏沒再朝院裡走,趙嬤嬤命人打開封鎖的院落,帶著一隊有護理孕產婦經驗的婆子走了進去。

  瑗華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明箏還不肯留下來示一示好,如此疏離仿佛漠不關心,即便關懷是假,做做樣子給人瞧,叫二爺和老太太心裡舒坦些也好啊。

  明箏轉身朝上院走。

  尚還沒穿過小花園,前邊老太太就帶著人浩浩蕩蕩地來了。

  梁霄身披外袍,領口的扣子都沒系好,腳上靴子也落了一隻,以往他再如何不堪,也從未如此狼狽過。他在意容貌,總是收拾得整整齊齊。明箏遠遠對上他的眼睛,抿唇立在原地。

  「怎麼樣?大夫到了沒有?安氏怎麼樣?你還在這兒,怎麼沒去綠籮院料理著?」梁老太太開口問了好些話,明箏沉靜地一一應答。

  過往她照顧家裡那麼多人,誰有個頭疼腦熱都是她親自過問,即便再忙也會前去送禮探望,說些溫柔熨貼的話。許是她照顧的人太多,操心得也太多,老太太這一刻定是忘了,安氏是誰她又是誰。即便懷著身孕,那也只是個妾侍而已。

  遑論,那邊人手已經留得足夠,有趙嬤嬤在,就有拿主意的主心骨。

  梁霄深深瞥她一眼,抿唇沒有說話。他髮絲上還滲著水,料想回來後根本沒來得及絞乾頭髮。

  一瞬間,明箏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他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落了水。

  畫舫是尋歡作樂之處,喝酒瞧舞,聽曲彈琴,哪回不是鬧上整晚?

  可他落了水,和同僚騎馬而去沒有帶同換洗的衣衫,模樣又太狼狽不好再回席間,他要麼就得返回衙門更衣,要麼便是回府……

  剎那心弦撥動,她第一回 開始正視後院住著的那個女人。

  這份心思,這份膽色,對自己狠得下心,下得去手。她倒有些佩服這份魄力。

  梁霄撲進房去,片刻,裡頭就傳來愈發令人心碎的哭聲。

  「郎君,你救救孩子,救救我們可憐的孩子,它來得不巧,可他終究是您的骨血,為什麼上天如此殘忍,要一次次的傷害它,折磨它,……若是我做錯了什麼,就報應在我身上,報應在我身上好了,我寧願豁出自己的命,去換它平安降生,為什麼……二爺,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為什麼……為什麼命運總是如此不公,如此待我……」

  隔著窗紙,那聲音斷斷續續,清婉的嗓音早哭啞了。

  梁霄望著她雪白裙擺上那麼多、正在不斷滲出、越來越濃的血,他臉色發白,一個字都說不出,半句安慰也無法給予。

  他的孩子,他固然也曾埋怨過,怪它來得不湊巧。

  可那畢竟是他頭一個骨肉,畢竟托生在他喜歡的女人的腹中。他和安氏曾多少回躺在星空下暢想未來一家三口的日子,它怎麼能這般脆弱?它怎麼能一次次這樣讓他揪心?

  大夫疾步從外走來,撥開珠簾,在帳外行禮。

  老太太命人去把梁霄扶起來,可梁霄像具石像,他跪在床畔聽著心愛女人一聲聲的哀哭,他的心仿佛碎成了兩半。

  她那麼美,那麼溫柔,待他那般赤忱,可他讓她過得是什麼日子?

  她嘴角上那些小傷口還沒有好,她大著肚子隨他千里回京,受盡委屈只求來這麼個無用的名分和這間小院。她從來沒抱怨過,不管多麼委屈難過,她總是深明大義,總是努力對他笑著。

  大夫隔帕診了脈,一臉為難地搖了搖頭,「夫人還年輕,以後定還會有……現下最緊要的,是要儘快把肚子裡胎兒流下來……」

  梁霄如遭電擊,張大嘴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踏入屋中瞧見安如雪的一刻就知道這個孩子也許保不住,可是……當大夫真正對它宣判了死刑,他卻又是那麼難過那麼震驚。

  安如雪與他一般面色,她怔了怔,竟擠出個笑來,「胡說……」

  她抬腕抹去眼角的淚痕,「你胡說,下午這孩子還好好的,它還在動,我摸一摸它,它還在肚子裡踢我的手,它就快落地了,五個月……五個月早就穩了,它怎麼可能離開……」

  她流著淚揪住梁霄的衣裳,「郎君,你跟他說,不可能,孩子不可能出事,你告訴他,你快告訴他,我們的孩子不可能出事。郎君,你為什麼不答,你說話,你說話呀!」

  她情緒太激動,用盡力氣揪著梁霄的袖子。

  老太太在外聽見一聲悽厲無比的嚎哭聲。天際劈下一道閃電,照徹夜空的同時也慘白了她的臉。

  梁霄想把安如雪抱住,可她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他推開。她光著白嫩可愛的玉足,雪白的裙子上全是可怖的血跡,她推開梨菽,撞開帘子跌跌撞撞地闖出來。

  披散著頭髮,在忽然而降的傾盆大雨中,她鏗然跪在明箏身前。

  明箏手被揪得痛極,安如雪仰起臉,淚流滿面偏偏擠出駭人的笑。

  「二奶奶,我錯了,我給您磕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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