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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一場,處事想法從來不同。不得不承認,她和他,終究不是一路人。

  **

  綠羅院中,安如雪沉默地坐在窗前。

  今晚月色很好,清涼的月光灑在窗下的牡丹花叢中,為這富麗熱鬧的花平添幾分嫻靜溫柔。

  她喜歡牡丹花,也喜歡一切花團錦簇的東西。從前日子過得太清苦,連身像樣的衣裳都難得,那時她不敢奢望,能有自己獨住的院落,能有無數價值連城的首飾珠寶給她選擇,更不敢奢望能遇到梁霄這樣尊貴不凡的男人。

  按照命運給她定好的軌跡,她應該會清苦的長大直到及笄,然後被迫嫁給一個無能且醜陋肥碩的土財主,為嫡母掙得一筆銀資,再然後呢?過個十年八年,生幾個孩子,守在那塊巴掌大小的地界上,嗟嘆自己鬱郁不得志的一生?

  她很慶幸自己選對了路。她拼死從那個家裡逃出來了。

  遇到那個西夷人,又遇到了梁霄。

  命運在她自己手裡了。她一向清醒上進,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一開始是想活下去,而後是想擺脫嫡母的控制,後來是想和梁霄在一起。而現在,她發覺單是擁有他的心擁有他的愛,遠遠不夠。

  除卻這間屋子,這些財富和這個男人,她想在最想得到的,是尊嚴。

  妾侍是什麼啊?趙嬤嬤說得沒錯,是被人捏在手心裡連反抗餘地都沒有的砂礫,只要人家稍稍用力一捻,就碎得拼不出自己。

  沒見到明箏時,她以為梁霄的妻房定然是個無趣死板又顏色衰敗的黃臉婆。沒有男人的滋潤她定然枯萎得快要乾涸,不被男人寵愛的女人怎可能挺得直腰杆理直氣壯的活著?

  可見到明箏後,她沉默了。

  她不再自信,甚至連梁霄對她的心意她也開始懷疑起來。

  那個被嫉妒折磨得快要瘋狂的人,竟是她自己。

  第28章 (修)

  酒冷燈殘,外院一切都靜了下來。

  梁霄坐在燭燈已滅的望春閣里,兩手交握撐在頭頂。

  他這一生都是順遂的。

  出生勛貴之家,一落地就被請封為世子。生了一張出色的容貌,一向很能討得他人喜歡。戰場上歷練三年多,給世人留下個能吃苦的好印象,得了實職,在朝中有臉面,比之那些早被投閒置散只懂飲酒作樂的世家子弟,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他這一生,一直順風順水。

  可回京後,一切與他想像的都不一樣。

  他不過是瞧不得弱女子受苦,機緣巧合下救了安氏,只源於一點點善念,才釀成了今天這樣的苦果。

  那三年多,大漠荒煙,衾枕淒涼,安氏無辜可人,艷媚無雙,有她相伴,那無聊的日子才算有些滋味。

  一開始他尚是清醒的,隨軍大夫是他老相識,弄些避子湯不是難事。一來不願孤床冷枕下去,安氏若有了身孕,就不宜再宿在營中。二來她一直假作男裝,扮成親隨伴在他身側,若是肚子大起來,怕是難以掩人耳目。三來……他對明箏還是有感情的,明箏無子,若伺候的人先有了,以她的驕傲,一定會覺得難受極了。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偏偏在即將離開西邊時出了岔子,當初虜獲過安氏的那個西夷人竟然偷襲了他所在的小隊,千鈞一髮之際,安氏撲出來救了他。

  她睡在前行的車上,昏昏沉沉睡了兩日,他們在荒蕪的原野上迷失了方向,等待救援到幾乎絕望的那個晚上,放佛也像今日這般,月色如銀,霜染遍地,他還記得安氏蒼白如紙的臉,記得她高燒不退捏住他衣角說著胡話,他記得她用家鄉話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哀求他不要把自己丟下。

  半昏半醒間,她流著淚說出最後的心愿。

  她想與他成婚,風風光光做他的女人。她說如果有下輩子,她一定要比任何人都更先遇到他。

  當時什麼禮法規矩,尊卑身份都顧不上了。

  他體會到自己從沒感受過的,那般濃烈的愛。

  明箏像冰,堅硬而疏冷。他時常在她那碰壁,被她冷冰冰的態度凍的徹骨發寒。

  可安如雪像一泓溫泉水,溫暖熨貼著他的心,讓他時時刻刻感知到自己是被需要的。她更像一株無根的蔓藤,想要活下去,只能緊緊依附著他。

  死別在前,什麼都不重要了。

  她高燒不退,昏沉閉著眼睛,深秋一眼望不到邊際的荒野上,風沙拂過荒蕪貧瘠的大地,狂風吹亂她腳踝上掛著的銅鈴,失去節奏的叮叮鈴響仿佛昭示著某種不祥。他怕她睡去就再也無法醒來,用盡一切辦法讓她堅持著。

  枯草劃破臉頰和手臂上的肌膚,可他一時也顧不得了。他只知道這世上最愛自己的女人,生命正在極速的流逝。

  他扯開她破碎染血的布衣,流著淚喚著她的乳名不顧一切地吻她抱她,他要她活著,他要她陪他一起穿過這片荒蕪,同享這一生榮辱。

  他記得抬眼望見地平線上升起的太陽是怎樣橙紅熾烈。

  他記得她滾燙肌膚的溫度。記得每一個呼吸每一聲哭泣,記得每一處大大小小的傷痕。

  好在,她活下來了。

  他是如何狂喜且珍惜的與她歡度每一個黑夜白天。她將與腹中那個貪婪生長著的骨肉一併,留在身畔並將與他共度餘生。

  其實他也曾有過後悔。後悔一時貪戀雲尤雨殢失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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