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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讓謝青鶴有些不好解釋了:「小師弟,我與他的事已經過去了,絕不會再……」

  「絕不會再拖泥帶水。」伏傳幫他把話說完,「這麼多年來,沒有任何人知道大師兄拘魂之事。若大師兄對二師兄尚有餘情未了,就不會斷得這麼幹淨利索。」

  「我只知道,一來大師兄念舊情,絕不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狂戾之人,二來大師兄處事乾淨利落,說了斷便了斷,絕不拖泥帶水。不論從哪一層來看,予我都是好事。我為何要生氣?」

  這也是伏傳很多時候都想不通的事情。

  爭風吃醋?嫉妒生氣?

  謝青鶴不是一件死物,打贏了對手就能抱回家霸占。他自己有想法能自主。

  伏傳的想法很簡單,叫我爭風吃醋的男人絕不值得深愛,深愛我的男人就絕不會讓我爭風吃醋。恰好謝青鶴就是那個讓他很放心、很省心的男人。二人相處多年,伏傳只擔心謝青鶴不再深愛自己,卻從不擔心有人能從他身邊把謝青鶴搶走。

  ——大師兄武功那麼好,修為那麼高,人又那麼聰明挑剔,你來搶一個試試看?

  ——給你搶走算我輸。

  謝青鶴認真聽著伏傳的說辭,漸漸地也品出味來。

  小師弟的想法也一直都在變化。如今倒是比從前那個可憐巴巴抱著自己,哀求「大師兄你絕對不能對我始亂終棄」的小東西豁達成熟多了。

  當然,伏傳的心胸一直都比普通人寬宏,看待事情的角度也很奇葩。

  兩人挽著胳膊在回屋的路上說了許多,謝青鶴品咂一番,讀出的無非是兩個字,尊重。

  哪怕二人定情日久,伏傳也沒有把謝青鶴當作自己的一件私物。

  但是,他這樣太過豁達放縱的態度,也讓謝青鶴覺得有些不得勁,忍不住要說服一二:「小師弟,尋常一棵草,春生秋死。尋常一隻碗,難免被摔碎。凡人難有百二十之壽數。這道理沒錯,日升月落,道之常也。不過,你我都是修士,順凡逆仙。」

  「尋常夫婦結侶而居,三五十年過去,或年老色衰,或瑣事繁雜,感情就漸漸淡了。」

  「你我不同。」謝青鶴攬住伏傳的肩膀,低聲哄道,「人過百年將死,你我皆能長生久視。常人或許會久事而生厭,你我不會。我總會哄著你叫你喜歡,叫你覺得新奇歡喜。」

  伏傳沒見過他這樣婆婆媽媽的時候,忍不住笑道:「知道啦。」

  「我只想過大師兄會厭倦我,我可不會厭倦大師兄。」他覺得與大師兄的「殷勤」相比,自己好像略顯敷衍,又補充道,「我也一直一直哄著大師兄,叫大師兄覺得新奇歡喜,永遠喜歡我。」

  「——大師兄,若是你我常常入魔修行,哪裡還會厭倦啊?」伏傳突然說。

  謝青鶴不禁好笑,懟近了臉與他對視:「若是不入魔修行,對著大師兄就要生厭了麼?」

  四目相對,不到片刻,伏傳的耳根就漸漸地紅了:「呃。」

  ※

  那日之後,皇帝尚在養傷,上官時宜已經吩咐回程。

  謝青鶴曾對伏傳許諾,此後不再與皇帝相見,伏傳覺得這事特別沒譜,很快就籌辦了家宴,把留守在桑山大本營的核心弟子都拉到一起,吃了一頓飯。謝青鶴不可能不出席,皇帝也出席了。

  期間皇帝絕口不提往事,對著上官時宜喊老真人,對著謝青鶴喊謝真人。說他不認身份吧,倒也不是。他依然自稱弟子,也不曾對師門眾人狂妄稱朕。

  家宴結束之後,皇帝向上官時宜請求:「可否見一見束二屍身?」

  他要去看自己的屍體。

  上官時宜猶豫片刻,吩咐燕不切:「燕驕,你陪皇帝去看看停在後院的棺材。」

  二人離去不久,燕不切就回來向上官時宜稟報:「師哥,他要焚屍。我這邊攔著不讓,他倒是很堅持,您看……」

  上官時宜親眼見到皇帝割喉流血而死,也親眼見到謝青鶴將皇帝復活。

  ——謝青鶴有復活死人的威能。

  當初束寒雲被處死,魂魄被放逐到皇帝的殘疾皮囊之中作為懲罰。束寒雲的屍體被葉慶緒復活是個意外,這具屍體又被謝青鶴殺了一次。根據一罪不二罰的道理,若謝青鶴有一些顧念舊情的私心,他也可以在皇帝死後,把束寒雲復活到他自己的屍身上去。

  但是,謝青鶴沒有動這點私心。他依然復活了皇帝的殘疾皮囊,作為束寒雲餘生的棲所。

  死過一次的束寒雲豈會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謝青鶴不希望他以束寒雲的身份繼續活下去,從此以後,他只能是皇帝。

  「讓他燒了吧。」上官時宜不想與他為難,燒了也乾淨,「帶骨灰回瓊林安葬也罷。」

  得到上官時宜的准許之後,燕不切安排了火化,皇帝親手點燃了屍身下的乾柴與火油,就坐在不遠處的輪椅上,看著那具曾經屬於自己的皮囊被火舌吞沒,一點點化為灰燼。

  伏傳方才聞訊而至:「二師兄,您這是做什麼。」

  皇帝笑了笑,說:「永絕後患罷了。他若是再站起來一次,我可吃不消。」不等伏傳再說,他揮了揮手,「留著也沒什麼用,徒增煩擾。我本想將骨灰就地掩埋,老真人說要帶回瓊林安葬,終究是老真人慈悲。此事也要偏勞伏真人。」

  伏傳回頭看了一眼,火燒得很大,屍身已經搶不出來了,只得作罷:「我會給二師兄找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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