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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徐曜和韓九成不露破綻,便無人多想。

  這兩人跟隨謝珽已久,足可信重。

  阿嫣趕到時,老槐掩映的州府外已是井然有序。

  侍衛拿令牌帶她進了後院住處,徐曜已在屋前等著了。素來精悍的漢子,這陣子為著謝珽身上的毒,熬得眼前泛青形容憔悴,見著她便欲請罪。

  阿嫣忙將他浮起,問謝珽如何了。

  徐曜一言難盡,只掀簾引路。

  剛進門檻,一股藥味兒便沖入鼻端,哪怕盛夏時節開了門窗,亦頗濃烈。幾個郎中模樣的人在側間商議,周老的頭髮鬍子都熬白了,擺弄著搜羅來的一堆藥材,熬出的眼袋極為醒目。而在內室里,兩名侍衛站在榻側伺候起居,謝珽安靜昏睡,散發素衣。

  瞧清男人眉眼的那一瞬,眼淚就滾落了下來。

  阿嫣坐在榻邊,握住他的手。

  誠如侍衛所說的,謝珽身上並無重傷,若不知藥性作祟,她甚至會以為他在安睡。但他分明憔悴了許多,這些日周老想盡辦法壓著藥性,雖未損及謝珽的性命,但連日昏睡後只靠餵進去的湯汁吊命,情狀可想而知。連同那隻修長的手,都消瘦了許多。

  浴血而行的路,從來都危機四伏。

  尤其以謝珽身先士卒的性子,征戰時負傷幾乎是家常便飯,只不過從前她留守在府中從不知情,更不曾陪伴而已。

  阿嫣恨過謝礪的自私,恨過陳半千的歹毒,到了謝珽跟前卻只剩心疼。

  她握著他的手,淚水模糊視線。

  侍衛悄然退至簾外,窗口的風徐徐吹進來,拂動他鬆散的鬢髮。

  阿嫣伸手捋好,心裡萬千擔憂化為期盼,忍不住俯身吻在他安靜昏睡的眉心,祈求逢凶化吉。溫熱的淚水滴落,打濕他的額頭,謝珽像是感覺到了,昏昏沉沉的睜開一條眼縫,瞧見阿嫣近在咫尺卻淚水漣漣的臉,竟自虛弱的勾起唇角。

  「又做夢了。」

  他自言自語般低喃,又要闔上眼睛。

  阿嫣怕累著他,沒敢多說話,眼角的溫熱酸楚卻愈發泛濫,只能扭頭避在旁邊,任眼淚撲簌簌落在榻上。連同喉頭的哽咽都被吞回去,只剩肩膀輕顫。

  模糊的視線里,她看到謝珽又睜開了眼,素來深邃有神的目光稍有些渙散,卻輕捏了捏她的手。

  「真是你來了?」他低聲問。

  阿嫣哽咽著點頭,幾乎泣不成聲,「我來陪著夫君。」

  「別哭啊。」謝珽想給她拭淚,卻沒力氣抬手。中毒後的情形,他早已在半昏半醒之間問明白了,此刻身體雖虛弱,腦子卻還算清醒。怕她哭壞身子,他的唇角動了動,試圖扯出個安慰的笑,「常有的事,死不了。」

  說完之後,也不知是毒物侵蝕,還是藥效所致,又昏昏睡了過去。

  阿嫣死死咬著唇,將眼淚強行逼回。

  她不是來哭的,是為照顧他。

  不能讓謝珽擔憂牽掛。

  指尖悄然握緊,後面的幾天裡,她果真沒在謝珽跟前掉半滴眼淚。只在謝珽昏迷的間隙里,詢問醫藥,將周老開的藥膳和湯藥悉心熬好,趁著謝珽醒轉的間隙里餵給他喝。也竭力克制擔憂,衣不解帶的陪在他的身旁,或強顏歡笑,或溫言軟語,欲令他心緒轉好。

  這樣的陪伴,多少是有效用的。

  哪怕周老他們仍未尋到拔除毒物之策,謝珽的氣色卻比先前好了些許,清醒的間隙也稍稍延長,偶爾還能問事。

  阿嫣嘴上不說,暗中卻望穿秋水。

  直到十日後,曾媚筠終於匆匆趕來許州。

  謝家送急信時用的都是快馬,京城南邊和東側被魏津圍著,北邊卻與隴右相接,暫且無妨。快馬一路疾馳,在阿嫣抵達許州的那日,信就已送到了曾媚筠的手裡。曾媚筠沒說二話,連著五個日夜待在書樓里,只在困極時小憩片刻。最後,在偏僻角落找到一本書。

  那是北梁從搜羅來的,積年落灰,幾十年無人翻看,紙頁早已變色。

  上頭所載的毒,卻與謝珽身上的極像。

  曾媚筠有了線索,又不敢太耽擱,便讓人將餘下可能用到的北梁醫書都裝起來,與她同行備用。而後攜了最有用的那張,在莫儔的親自護送下,倉促趕來許州。

  初入廳堂,瞧見安然無恙的阿嫣時,滿心焦灼的曾媚筠著實愣了半天。

  等阿嫣屈膝致歉,說清原委後才鬆了口氣。

  遂挽袖入內,先看謝珽的病況。

  而後取出滿箱醫書,與周老他們商議對策,無半分遲疑猶豫。

  ——論公,醫者以治病為要,謝珽守著邊塞是為護百姓無恙,哪怕手段不同,有些信念其實殊途同歸。論私,曾媚筠早就聽堂兄說過河東的太平氣象,亦知謝珽的手腕遠勝皇家。這天下終將落入誰手,不言自明,如今更不必理會所謂的叛軍之論。

  更何況,他還是阿嫣的夫君。

  曾媚筠素來疼愛阿嫣,又痴迷於醫術,碰上這等棘手的難事,自是全力以赴。

  徹夜商談後,與周老擬了藥方。

  只是尚有一事未定。

  「解毒的方子是書中所載,先前並無人試過,其中有一味藥的藥性極猛,又是倉促尋來的,分寸很不好拿捏。」日色漸傾,曾媚筠挽著阿嫣坐在僻靜角落,神色微肅,「王爺如今的身體你知道,雖然底子仍在,到底昏迷了二十多天,身體很虛弱。用少了不合配伍,壓不住另一味的毒性,但若用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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