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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嫣心生擔憂,便欲進門。

  陳半千面上隱含焦灼,見玉露要跟進來,忙朝阿嫣拱手道:「啟稟王妃。小人匆匆趕來遞信,這消息也非同尋常,還望……」他遲疑著看向玉露和隨行的嬤嬤,又瞥了眼外頭的米嬤嬤。

  那是金氏的親信,被屏退在外。

  阿嫣聽著裡頭的言語,只以為是裴緹出了事,陸恪的人將消息送去了謝珽跟前,裴家的隨從急趕著回府報信,驚嚇了老夫人,慌亂中直接請她來商議對策。外頭局勢漸亂,魏州也因鄭元語和謝礪的事有些波折,這般消息自然是不宜張揚的。

  而屏風後面,金氏仍在焦灼低語,女子柔聲安慰。

  阿嫣不疑有他,讓人留在屋外。

  抬步進門繞過屏風,她走向側間時,聲音里也帶了幾分擔憂,「老夫人匆匆讓我來,是出了什麼事嗎?」

  話音才落,陳半千已趕到身後。

  趁著金氏「開口回答」,猛而伸手擊向阿嫣後頸。

  悶哼聲被捂住,身體亦被攙住。

  屋門早已被他緊掩,外頭都是僕從,沒人敢偷窺。連同這點細微的動靜,也都無人察覺,更不敢窺探主家密談。

  陳半千扶阿嫣坐在了椅中。

  那女子瞥見示意,匆忙上來拆阿嫣的釵簪外裳,口中卻仍學著阿嫣和金氏的語氣說話,偶爾還以信使的身份說上幾句,時高時低,時斷時續。哪怕有王府的人趴在窗外偷聽,裡頭的言辭也毫無破綻。

  陳半千則揭開貼了壽字的錦盒,取出裡頭易容的東西。

  他攬著美妾進來時特地給她戴了帷帽,因米嬤嬤親自開路,沒誰見過她的容貌。這會兒易容起來,也不求全然相似,只須多幾分偽飾掩蓋住阿嫣的眉眼,讓人辨不出來即可。

  女子則不慌不忙,大約已將這情形練習了無數遍,學舌說話之間,剝下阿嫣的外裳,將自己的白衣給她穿上。而後迅速挽發,將阿嫣的那套行頭盡數挪到自己身上。碰見磕絆處,恐露破綻時,陳半千則接過話頭,故意疾言厲色的拔高聲音,似為對策焦頭爛額。

  兩人自言自語,迅速改裝易容。

  一炷香的功夫後俱已停當。

  陳半千稍作停頓,看向那女子。

  女子先前的柔弱姿態早已消失殆盡,眼底陰狠掠過時,咬牙低聲道:「只要能得償所願,我死而無憾!這樣的機會往後絕不會有了,主子快走吧,務必做成此事!」

  「好。」陳半千給阿嫣戴上帷帽,同她換了個眼神後,忽而拔高聲音,「蘭心!蘭心!」

  一聲高喝驚動外面眾人。

  嬤嬤們相顧詫異,便聽裡頭隱約傳來阿嫣的聲音,「這是昏過去了吧!」

  「她隨我急趕著來報信,路上染了病,還未曾醫治。」陳半千的聲音隔窗傳來,清晰落入僕婦耳中,「如今事情已經稟明,老夫人和王妃慢慢商議吧。我先帶她去醫館,就此告辭。」

  說著話,將易容改裝的阿嫣抱起,大步而出。

  屋門敞開時,側間裡壓低的聲音又隱隱傳了出來,聽著是阿嫣在和金氏說話。

  玉露趁機往裡一瞧,就見金氏似是坐在椅中,自家王妃則華服美飾,有些焦灼的來回踱步,背影與平素稍有不同。

  匆匆一瞥,旋即被陳半千擋住。

  他絲毫沒留情面,反手將屋門緊掩,屋內傳來的聲音隨之驟低。

  玉露心裡浮起疑竇,又暗自搖頭。

  二房倒台後,整個河東已無人能夠撼動謝珽,裴家必定沒膽子在太歲頭上動土。且裡頭說話聲斷續傳來,雖不甚清晰,卻分明是金氏和阿嫣的聲音。若事關機密,她身為婢僕,自然是不能偷聽的。

  玉露不由瞧向陳半千。

  目光亦落向他懷裡的白衣女子。

  不知為何,玉露心頭湧起種極熟悉的感覺。但那女子身量雖與阿嫣相仿,腰身小腿都比阿嫣粗了不少,帷帽上的薄紗垂落時,露出的眉目容貌也很不同。

  怎麼回事呢?

  玉露無端有些心慌,不時瞧向屋內。

  ……

  千百里外,謝珽正準備啟程回魏州。

  安頓了謝礪之後,他沿著北邊的防線親自巡查了一遍,又拐道隴右,查了幾處要緊城池的防守。

  而後,啟程策馬直奔魏州。

  離家兩月有餘,轉眼已是仲冬,草木枯凋,風冷水凍。率兵巡查時,他是名聞四海的節度使,盔甲之下英姿烈烈,駿馬踏過之處,皆成太平山河。唯有夜深人靜,獨自吹燈歇息時,思念才會悄然蔓延上心頭,深入骨髓。

  她給的平安符仍舊藏在貼身的衣袋。

  她寄來的每一封家書,也都曾仔細翻讀數遍,幾乎能倒背如流。

  謝珽從軍這麼多年,很少在出征時想家,如今卻滿懷牽掛。交代了隴右的事情後,便逆著深冬里凜冽的寒風,一路往東而去。

  也許是思念甚久急於相見,在途中歇息時的短暫小憩里,他愈來愈頻繁的夢到阿嫣。

  只是夢裡的情形有些令人懸心。

  謝珽自幼殺伐,手上沾過的人命不知凡幾,平素並不信鬼神之論。但跌宕夢境清晰印在心頭時,他仍忍不住暗生焦灼,於是馬不停蹄,晝夜疾馳,恨不能立時插翅飛往魏州,回到笑語依約、佳人靜候的春波苑。

  徐曜甚少見他這般急切,還曾出言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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