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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白的手指握住謝珽,她仰起頭,眸底亦藏了淡淡怒意。

  「夫君也說了,甘郎中的事情上鄭家嫌疑最重,也牽扯了祖母的人。這是魏州城裡僅次於王府的門第,不好用太強硬的手段。兩邊都有了線索,深查下去,兇手是跑不掉的,只差早晚而已。既要問罪,最好讓人心服口服。」

  「還是請母親過來,商議著辦吧?」

  這般提議,自然是想力求穩妥,將如山鐵證盡數擺明,不給黑手半點狡辯推諉的餘地。

  倒符合她一貫的謹慎周全。

  謝珽自是以她為重,頷首道:「好。」

  ……

  武氏很快就過來了。

  她的想法與阿嫣不謀而合。

  「你祖母是什麼性子,你也都知道,這輩子除了疼惜兒孫,最上心的就是娘家人。你瞧她這些年,最疼的自然是念月,其次就是鄭吟秋,比對淑兒還好。如今她上了年紀,又頗信重鄭家祖孫倆,若是嚴刑審訊逼出了鄭家,哪怕證據確鑿,她心裡也會犯嘀咕。」

  「如今正逢多事之秋,咱們才將念月外嫁,再強審出鄭家的陰私,她若不肯,到底是個麻煩。」

  「何況鄭家樹大根深,咱們若要處置,對外總得有無可辯駁的交代。若關乎大局,軍政的事上自可事從權急,萬般手段都用得。但關乎內宅的事上動用重刑,旁人聽聞之後,於你和阿嫣無益。為那種人給你們添不自在,不值當的。」

  武氏瞧著謝珽,神色鄭重。

  其實還有一重顧慮,她沒好挑得太明。

  若這事當真是老太妃鬼迷心竅,不願讓謝氏兒孫跟皇家的人有瓜葛,借著娘家跑腿,用了這般見不得人的手段,揭發時更須證據確鑿,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若不然,往後但凡有人拿著酷刑審訊說事,都是個後患。

  既然出手了,自然要一擊必中。

  乾淨利落地照著律法辦事,不給對方任何逃脫辯白的餘地。

  武氏瞧罷謝珽,又握住了阿嫣的手,「這件事上,你媳婦想得更周全。」她說著話,輕拍了拍阿嫣的手,沒多說安慰的言辭,也不必說什麼疏於防範之類的客套話,那堅毅而柔韌的目光望過來,除了鼓勵讚賞,便只透露出一個意思——

  別怕,婆母給你撐腰。

  這般堅決強硬的維護姿態,比家中的偏心的母親好了數倍。

  阿嫣心裡好受了許多。

  知道持家不易,她當然不會怪到武氏的頭上,便頷首認真道:「母親這些話,正是我想說的。黑手就在那裡,再給她十天半個月也跑不掉,咱們就當尋常案子來辦,有理有據的查明白,拿出證據,足夠讓對方無話可說。」

  「外頭是命案,衙門本就該按律法查。裡頭的事咱們自己來,總能水落石出。」

  她的姿態雖柔和,卻同樣沉著。

  既是如此,婆媳倆都是一個主意且言之有理,謝珽自無不從。

  武氏旋即叫來田嬤嬤,讓她去尋冊子。

  ……

  修繕王府並非小事,諸般細節都已造冊。

  除了材料開支,每日來的工匠也都有人查驗身份,進來和離去時也都登記了名字,摁著手印。這事是田嬤嬤親自盯著辦的,做不得假。且她辦事極為細緻,除了出入春波苑的登記,連哪位工匠在哪裡逗留多久,都單獨讓人記錄了。

  反正府里人手多,筆墨管夠。

  這些功夫都在暗處,或許一輩子都用不著,但真出了事,卻也能有奇效。

  譬如這次。

  給春波苑的家具都是武氏挑了,讓田嬤嬤親自掌眼的,搬來之前在庫房晾過半年,並非倉促新造。這藥丸必定是在春波苑擺好後,才被塞進去的。

  田嬤嬤對著冊子,細查每個人的蹤跡。

  最後,盯上了個花匠。

  春波苑裡各處皆栽植草木花卉,屋中也養著盆景,且有不少是名品。那花匠是王府里用了許多年的人,兩位太妃身邊的花草也常召他去侍弄。

  修繕春波苑時,花木皆由他帶著徒弟負責。

  偏巧那陣子他家裡老娘生病,武氏待人寬厚,便許他白日裡侍弄湯藥,等後晌有人替換,再來府里上值。他也做事勤懇,後晌來府里,一直帶徒弟忙到半夜才回。

  彼時小丫鬟如實登記,沒覺得怎樣。

  如今再瞧就覺出端倪來了——

  他每嘗進了春波苑,先給徒弟分派院裡的差事,而後會巡查養在屋裡的名品,從枝葉到花瓣,細細檢查。

  每回進主屋都能待兩三炷香的功夫。

  彼時暮色四合,旁人多已收工,小丫鬟要換班用飯,偶爾跟過去瞧一眼,多半時候都在外頭邊做事邊留意。

  等整個工期結束時,他總共在正屋單獨逗留了四個多時辰。

  相較之下,在廂房逗留不及四中之一。

  最可氣的是正屋養的盆景後來長勢都不怎麼樣,實在不像費心養出來的,田嬤嬤還曾私下抱怨過花匠不用心。後來春波苑的草木花樹之事,也都交給了旁人打理。而今看來,卻是另有緣故。

  武氏立時命人將他召來。

  那花匠聽聞太妃召見,忙背上箱子隨僕婦進府。到了中途,見走的不是去碧風堂的路,而是朝著春波苑走,立時有點犯嘀咕。待得進了春波苑,瞧見謝珽坐在上首森冷威儀,太妃和王妃亦神情冰寒,旁邊還擺著劈碎的木屑和藥丸,臉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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