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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珽幫她捋在耳後。

  「不許再亂畫。」他竭盡全力,將腦海里叫囂的念頭壓住,憑著殘存的理智為方才的失控找了藉口,將其歸為懲戒。

  阿嫣整個人又懵又飄,怕他再來,下意識點點頭。

  「知道了。」

  「岳父說該枕邊教妻,往後不可這樣胡作非為。」

  「嗯。」阿嫣差點就信了。

  「那……起身吧。」謝珽瞧著她被捏紅的可憐手腕,見她雙頰羞紅,紅唇輕張,乖巧柔軟得不像話,兩鬢突突亂跳。強壓的貪念如猛虎叫囂,左突右闖的想破籠而出,他的心頭如同鼓擂,若再待片刻,恐怕真得失控。

  謝珽十指微收,竭力自持著往後退開些許,聲音低啞:「我先去盥洗。」

  阿嫣給他指了內室所在。

  謝珽頷首,目光在她身上依依不捨,卻還是邁出腳步,往內室而去。

  少頃,裡頭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

  大概又是拎著整桶水,照著腦袋澆了下去。

  阿嫣咽了咽口水,隱約意識到他清晨發瘋的緣由,忽然覺得他這是在狡辯掩飾。

  枕邊教妻好像不是這個意思吧?

  ……

  無論枕邊教妻究竟是何意,謝珽此人的臉皮卻是極厚的。

  兩桶涼水澆滅躁動,姿態復歸矜貴。

  到了人前,則更端方威儀,當著楚元恭夫婦和長輩兄弟們的面,更是氣度卓然,滴水不漏。那身墨色織金的衣裳襯著冷硬輪廓、英挺眉目,雖不露喜怒,卻因素日的盛名與昨日的不豫,讓人不敢再攖其鋒芒。

  唯有那隻手始終牽著阿嫣,也不嫌天熱汗膩,將她柔弱無骨的指頭細細把玩。

  旁人瞧在眼裡,焉能不知其意?

  便是新婚燕爾的夫妻,都不至於在人前如此繾綣難捨。這兩人成婚經年,沒準兒孩子都快有了,還要在人前這般牽手攬肩,著實少見。謝珽坐鎮一方、手握重兵,胸懷志氣和城府手腕皆不遜於翻雲覆雨的朝中老臣,更不會至於沉溺兒女私情,成日醉眠溫柔鄉。

  這般做派,自然特意做給人看的。

  ——讓人知道他疼愛阿嫣罷了。

  楚元恭夫婦瞧著,暗嘆英雄難過美人關,卻也為女兒暗自欣慰。

  老夫人既在謝珽手裡栽了跟頭,如今見風使舵,自然不至於為楚嬙累及闔府的顏面前程。睡了一夜後換上笑臉,將昨日的尷尬受挫拋在腦後,仍好言好語的招待孫女婿,連帶著對阿嫣都格外和顏悅色,再不復從前的偏心姿態。

  薛氏瞧在眼裡,敢妒不敢言。

  至於謝珽,他其實並未刻意如此。

  憑著他的地位與威勢,若還有人鬼迷心竅分不清情勢,多的是給阿嫣撐腰的法子,這點雕蟲小技都排不上號。

  他牽著手不放,完全是出於喜歡。

  因她那隻手實在柔軟。

  明明十指纖秀,勻稱白膩,半點兒多餘的肉都沒長,握在手裡就是格外舒服。

  他在魏州時忙於公務,不是外出巡查,就是領兵征戰,幾比愛你留在府里,也要統攝麾下部將文官。腦子裡裝滿了公事,心性不自覺就會趨於冷厲,哪能眾目睽睽的這麼玩。如今麼,夫妻倆難得閒逸,自可盡情肆意。

  何況,阿嫣今日十分可愛。

  出閣的女子回了娘家,難免露出小兒女的情態來,她原就天性爛漫,不愛故作端莊,如今重回父親膝下,難免撒嬌賣痴。

  落在謝珽眼中,只覺嬌憨活潑。

  楚家後園的花木亭台皆有她舊時的印記,楚元恭夫婦談笑相陪,楚宸在旁嘰嘰喳喳,謝珽瞧著水畔樹下裙衫搖曳的身姿,幾乎可以想像她在閨中是何模樣。

  ——坐在池邊餵魚發呆,險些因打盹栽到水裡;怕被祖母念叨,藏著話本躲進小屋,看得天都黑了才肯回去;興致好的時候會在園中作畫彈琴,或邀好友前來,關著門擺弄稀奇古怪的物件。春日裡撲蝶摘花迷戀新裙,夏日裡翻書弈棋投壺為戲,秋日裡盪著鞦韆學吹笛,冬日則閉門逗貓烤板栗。

  即便長輩不公,她仍能變著法兒取悅自己。

  那是尋常女兒家的閨閣閒情,卻因她而別添趣味。

  謝珽自己都沒察覺,聽著阿嫣過往的趣事時,他的唇邊眼底始終噙著笑意,渾身威儀亦悄然化為溫柔。

  是夜仍有小宴酒席,闔家團聚。

  阿嫣月事未盡,怕他又喝多了發瘋,沒敢讓父兄灌他太多。

  謝珽亦頗為克制,量力而為。

  晚間,阿嫣又讓人裝湯婆子塞進被窩裡。

  雖說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實則處暑過後仍有一段炎熱,哪怕夜裡也不覺得寒涼。她去歲嫁去魏州時,即便有稍許水土不服之症,也從不在秋夜用這種東西。

  謝珽瞧著反倒擔心起來,「是不是請個郎中瞧瞧?」

  「已經讓母親派人打過招呼了。」阿嫣盥洗後換了寢衣,散發坐在繡凳上,正擺弄留在閨中的一些玩物,口中道:「王爺既住進了隨園,自然會有許多眼睛盯著,我若剛來就診脈,難免讓人多想。明日我與祖母入宮,出來後再回府住一夜,郎中給母親瞧罷,順道給我診脈,也就行了。」

  「醫術靠得住嗎?」

  「那位姑姑是祖父舊友的女兒,也是岐黃世家,雖沒有開堂坐館,也因身份所限進不去太醫院,能耐卻比她的兄弟們都強。我這身體打小就是她調理的,脈象和底子如何,她比我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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