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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有人擔心師出無名,很快商議敲定。

  半個時辰後,眾人再無異議。

  謝珽遂看向了二叔謝礪,「此次出征,仍由我親自掛帥,周老將軍、裴將軍隨我出征,力求速戰速決。三叔巡邊已久,該換回來歇一陣,邊防之事,就託付給二叔了——隴右戰事一起,北梁或許會派人試探,還請二叔嚴加防守,勿令關隘有半點疏漏。」

  「邊防是頭等大事,須二叔親自前去,才能放心。」

  聲音沉肅,神情亦極為鄭重。

  謝礪的眸色卻微微一緊。

  在外人看來,這樣的安排確實妥當。

  河東的立身之本是邊防,即便這兩年安穩無事,巡邊之事仍未懈怠,一貫由謝珽和兩位叔叔輪著來,親自率兵巡查,從無間斷。

  但於謝礪而言,這回的安排卻有點蹊蹺。謝珽率兵直搗隴右,帶了周烈和裴緹前去,將親善於用兵的舅舅武懷貞留著沒動,又讓謝巍返回魏州穩住後方,將他調去巡邊,看似委以重任,實則有點充任閒職的意味。

  ——除非北梁真的舉兵來襲,否則,他既沾不到攻打隴右的戰功,亦遠離魏州,困於巡邊之事。

  謝礪不動聲色地瞥了眼裴緹。

  那位恍若未覺,因在別苑時已知曉且議定了此事,只將目光落在輿圖上。

  武將麼,終是以戰功安身立命。

  鄭獬那點底細上回高平之戰時已能窺出,此次哪怕不至於將對方一擊而潰,所向披靡,打勝仗是毫無懸念的。裴緹想隨謝珽同去,也算情理之中。

  爵位擺在那裡,謝礪即便是謝珽的叔父,又有更老的資歷、更多的戰功,卻也只能聽從調派。這般情勢下,若還推辭,未免令人起疑。遂拱手道:「王爺放心,邊防事關重大,屬下定不辱命。」

  「有勞二叔。」謝珽臉上波瀾不驚。

  事情就此敲定,因後日就要啟程,眾人散了各自去準備。

  魏州城外,周希逸亦悄然動身。

  比起河東北拒強敵,時時操練的雄兵烈馬,劍南的兵力不算太強盛,勝在坐擁天險。若非鄭獬此人半瓶子水晃蕩,覬覦劍南的豐美物產和高峰險嶺,常在兩方交界滋擾試探,周家未必願意摻和此事。

  這回議定聯手打隴右,周家也是選了打邊鼓,虛張聲勢從後夾擊,令鄭獬首尾不能相顧,分走些兵力即可。

  屆時,謝珽自可長驅直入。

  而今既已定了攻敵之策,連同鄭獬自取滅亡後如何分羹都商議齊全了,周希逸在魏州無事可做,須儘快復命。為免路上出岔子,他仍讓隨從的人手尾隨在後,他只帶了影衛在旁邊,易容改了身份單獨走——這樣的把戲他極為拿手,且樂此不疲。

  臨走前站在山巔回望,魏州城盡收眼底。

  這趟來魏州,確實收穫頗豐。

  不止見識了謝家治下的太平氣象,商議軍策時,也算領教了謝珽和親信武將的風采,頗為佩服。

  更何況,還碰見了個貌美姑娘。

  當日安靜巷口裡,馬車側簾掀起時少女的眉眼歷歷在目,雖打扮得素雅,容色卻極為穠麗。那樣的容貌,哪怕在京城也尋不出幾個,更別說她神情嫻雅,氣度高華,實在是萬里挑一的美人兒。

  待嫁妙齡尚且如此,不知嫁人後姿容盛放,金裝玉裹的打扮起來,會是何等明艷照人。

  可惜身份未明,見不著了。

  周希逸頗覺遺憾,心裡暗自嘆了聲,撥馬疾馳而走。

  ……

  春波苑,阿嫣自然不知這些。

  ——哪怕知道了,也不至於當回事。眉眼姿容是父母賜予,在京城時她就沒少遭覬覦,只不過太師府的門楣護著,沒人敢放肆罷了。天底下美人如雲,各有曼妙風情,總不至於上街都戴帷帽遮著,這種事都習以為常。

  此刻春濃花媚,她心裡惦記著謝珽。

  上回謝珽出征時她尚且沒見過浴血爭殺的景象,哪怕為之懸心擔憂,也不至於怎樣。

  如今卻不同了。

  元夕夜刺殺時的兇險與血腥,如今想起來都覺心驚膽戰。她仍清晰記得謝珽踉蹌著走到她面前時的模樣,渾身上下皆是斑斑血跡,冷硬的臉上亦有駭人的血痕。毒性侵入肌體,他疲憊得如同強弩之末,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跪倒後撞在了她懷裡。侍衛擠出毒血時,大片的淤青更是觸目驚心。

  那才是真切的殺伐。

  阿嫣記得,謝珽在外書房養傷時,除了元夕遇刺的欣賞,背上還有舊日的傷疤,腰間也有尚未癒合就撕裂的傷口。

  那些時候想必也命懸一線。

  這些事,阿嫣每每想來便覺得揪心。

  哪怕仍存著分道揚鑣的心思,謝珽在她心裡的模樣,其實已跟從前悄然不同。

  時光潤物無聲,謝珽不再是最初眼高於頂的鐵石心腸,而她對於他,也從最初的敬懼提防,變成了如今的複雜難言。會在與他一道捏泥作畫、彈弄箜篌時覺得歲月靜好,會在他故意曖昧時心猿意馬、緊張慌亂,會在握住他的手時覺得心安踏實,亦會在熟睡的深夜裡,不知覺鑽到他懷中。

  若拋卻那些顧慮,她其實也曾因他而心頭鹿撞,就像數日前那個花燈璀璨的夢裡,貪戀他的懷抱,暗生歡喜。

  前路太遠,觸手難及。

  而眼下,她心裡裝的儘是擔憂,怕謝珽在沙場不慎出岔子,如上回那樣身負重傷,遭受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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