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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喃喃自語道:「這是祭天時降臨的神仙?」
齊太.祖等人恍然大悟,紛紛點頭。
是了,只有天上的神仙,神子,才能有這樣的容貌,這樣的氣度,這樣的光芒。
太監和宮女不語,繼續展開下一幅畫卷。
只是細看便能發現,他們早已經眼中含淚,神情悲悽。
齊太.祖等人不由自主去看第二幅畫。
畫中依然是祭壇上的人,但他不再是少年模樣,約莫二十左右,端坐於皇位之上,御階下百官跪地朝拜。
他神態溫和,嘴角帶笑,眼神仁慈,容貌之絕色,眉目之昳麗,氣度之高華,言語難述。
齊太.祖等人終於意識到畫中人的身份,他們難以置信,也不敢相信,紛紛倒吸氣,卻又不捨得挪開視線。
哪怕是剛剛還怒罵昏君的大將,此時也不敢置信。
他心情憤怒又掙扎,無法相信被天下人唾罵的昏君,居然就是這畫中之人。
這畫裡的,不該是天上的神仙嗎?怎會是亡了大興的昏君?!
太監和宮女擦乾落下的淚珠,緩緩打開了最後一幅畫。
天色晴朗,春色正濃,一身青衫的男子,正坐在花樹下緩緩落下棋子。
似是有人在畫卷外喚了他一聲,他悠然側首,溫柔一笑,剎那間,勝過驕陽,美過雲霞,宛若天上神子下凡塵。
齊太.祖久久難言,最後長長一嘆:「天下第一美人,名副其實。」
那一嘆,悵然若失,心有遺憾,心服口服。
齊太.祖問:「這真是自焚於御書房的皇帝?」
太監霎時淚落如雨,他想回答齊太.祖,卻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的陛下啊,不在了啊!
太監和宮女失聲痛哭,妃子掩面大哭,唯有副將,強忍住了淚水,躬身作答。
副將說:「正是陛下。這三幅畫,是宮中畫師耗費十年所畫,卻尚不及陛下真容十分之六七。」
齊太.祖深深吸氣,又不敢置信地去看那三幅畫卷,心中震撼。
他凝視畫中人許久,才遺憾嘆道:「可惜,可惜啊!」
齊太.祖說:「爾等給本王看畫,是想告訴本王什麼?」
這些人特地抱著畫捲來給他看,目的不明,卻絕不是想用畫卷換取自己的性命。
副將終於再忍不住眼淚,他哽咽道:「來請齊王,還陛下清名!」
妃子、太監、宮女等人齊齊躬身行禮,哭泣道:「請齊王還陛下清名!」
「大興亡國,非陛下之錯!」
「非陛下之錯啊!」
副將等人淚流滿面,哭道:「陛下這些年所作所為,盡皆在這宮中,在鄉野民間中!齊王不信,可去一看!」
「陛下著有《忠臣錄》、《奸臣集》留給後人,亦有親筆書信要交於新朝開國之君!」
「陛下為新朝開國之君留下了大筆錢財,請開國皇帝,替他還於百姓!」
「陛下為新朝藏下武器、戰船……圖紙,需呈交開國新君!」
「陛下……」
副將、妃子、太監、宮女等人,一人一句,把興哀帝早早做好的安排一一道來,每一句,都是血淚。
齊太.祖等人一開始並不敢信,但漸漸的,隨著副將等人拿出一本本書,一封封信,一張張圖紙……皆啞口無言。
大將茫然看向齊太.祖,疑惑問道:「他不是昏君嗎?」
是啊,他不是昏君嗎?
他不是寵信奸佞,不顧百姓死活的昏君嗎?為何要為百姓,為新朝開國之君,為後來人,留下這樣多的東西?
齊太.祖沉默無言。
他側首看向那三幅畫像,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未明白。
副將再三懇請,齊太.祖等人,終於隨他在這偌大宮廷中,騎馬繞了一圈。
以假換真的粗糙擺件,根本沒多少肉食的御膳房,皇帝寢宮裡還不如普通富貴人家鋪蓋的棉麻被褥,偷工減料的新建宮室……
還有那一塊塊,掀開全是書信和錢幣的地磚。
隨著副將、妃子、太監、宮女等人的講述,齊太.祖眾人,仿佛在這外表奢華,內里簡陋的宮室里,看到了那位宛如神子的皇帝,多年如一日的煎熬掙扎。
他空有一腔雄心壯志,卻鬥不過當朝奸佞。
他為保證大軍糧草,把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他用荒唐昏君之名,為無數百姓換來了活命的糧食金銀。
他為守住大興疆土,以命逼迫奸佞,不允許他們通敵資敵……
他在這一座座宮室里,一塊塊地磚下,埋下了每一位忠臣良將的功績,翻案的證據。
也埋下了,貪官污吏和姦佞們的一件件罪證。
齊太.祖站在這空蕩蕩的宮室里,仿佛看到了那位燦若驕陽的皇帝。
皇帝站在他的身前,望著外面的小小天空,負手長嘆。
他說:「朕無能,只能留下這些,留待後來人。」
他說:「百姓,便交給你了。」
他說:「勿要學朕,辜負忠臣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