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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申卻搖搖頭說:「無妨,我想要她做的事很簡單。」

  這是阿沅暈倒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眉清目秀的衣冠禽獸。」這是阿沅初見葉申時的心中所想。

  言盡於此,姜媽媽自然不會逆了葉申的意願,她立馬吩咐人將阿沅拾掇乾淨送到雲生戲院去。瞧著葉申滿意的神色,姜媽媽賠笑道:「容我問二爺一句,您買她回去做什麼?」

  葉申淡然一笑:「學唱戲而已。」

  阿沅很久很久沒有睡得如此沉了,沒有人喊她起來幹活,沒有人逼她接客,也沒有人打她罵她。

  阿沅醒來時,發現自己不是在胭脂巷,而是在完全陌生的房間裡。自己真的被那個男人帶走了!

  怎麼才能從這裡逃出去?!

  但自己才剛剛清醒,沒有什麼力氣。阿沅撐起身子下床,周遭有些咿咿呀呀的聲音。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房門偷瞧,竟然無人看守自己?

  打開房門環顧四周,阿沅這才發現自己在一個二樓的房間門口,往下看就能瞧見一個戲台的側面,台上有人化著濃艷的戲妝。台下並沒有觀眾,只有那個帶自己回來的男人站在最中間,偶爾叫停台上的人,指點一下動作。阿沅向東面瞧去,戲院大門敞開著。她心中一動,只要走下樓梯,自己就能從大門逃走!而那男子離大門還有十幾步的距離,根本來不及抓她。她一定能逃走!

  阿沅輕聲地走下樓,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她的目光從始至終都停留在那扇敞開的大門上,只要從那裡跑出去,她就自由了。

  阿沅快步走到了門口,即將跨出那一步時,她看著外面車水馬龍、行人匆匆,街上的小販忙碌著自己的事,突然就冷靜下來。

  從這裡逃走,又能去哪裡?

  阿沅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你怎麼不跑了?」身後傳來清朗的聲音。

  阿沅回頭,那男子還是站在原地,並沒有追過來,只是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這個男人沒有打她沒有罵她,甚至還在房間裡給自己準備了衣物和吃食。阿沅猶豫片刻,還是開口:「我真的只要學唱戲就可以了嗎?不用做別的事嗎?」

  那男子想了想說:「等你學會了唱戲,我會告訴你該做什麼。」

  雖是模稜兩可,但總不會比過去過得更差。阿沅實在太累了,她看著那個男人,情不自禁地點點頭說:「好。」

  青衣長衫的男子問她:「你叫什麼?」

  阿沅猶豫片刻,赧然回答:「我沒有名字,我的命是你給的,你替我取吧。」

  阿沅是古婆婆替她取的名字,她不喜歡。

  男子思索片刻,笑著對她說:「春去夏猶清,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晚清,如你一般,如你一般。」

  戴是阿沅記憶深處,唯獨還記得與爹娘相關的事。

  從此她有了名字——戴晚清。

  戴晚清被葉申從胭脂巷帶回來以後,真的每日都在學唱戲。

  剛開始她也曾夜不能寐,不過幾日便想開了,若葉申是同情她的客人,也好過那些想輕薄她的粗鄙男人。

  就算葉申不是好人,終究也是個長得溫文爾雅、儀表不凡的恩客。

  侷促地在戲院住了幾個月後,戴晚清才知道像自己這樣被買回來的女孩不只有她。葉申陸陸續續又帶了不少女孩進戲院,還命管家指派了人教她們唱戲學文。

  雖然不曉得葉申如此做的意圖,但吊嗓、練身段、耍大刀,戴晚清總想要做得最好。書是葉申教她讀的,字是葉申教她寫的,葉申說過的話她總能一字不漏地記得。但葉申看每個姑娘的時候都是溫和笑著,不偏不倚毫無私心。那些姑娘或許學不會唱戲,或許去了更好的地方。

  學唱戲有多苦、有多少委屈戴晚清都沒提及過,因為這些與過去的日子相比,她甘之如飴。而且和那個人欣慰的眼神比起來,這都不算什麼。

  「若是那個人只瞧得見自己就好了。」突然有一日,戴晚清冒出了這樣的想法,她知道,這輩子輸了。

  二

  戴晚清是在戲院留到最後的姑娘,真的只剩下她了,但她還沒來得及高興,葉申就吩咐她做第一件事情——要她離開雲生戲院。

  雖然戴晚清百般不願,但還是唯命是從。

  戴晚清被送到了百樂門唱歌,葉申為她鋪好了所有的路。那時恆城最紅的名伶方秋意剛剛病逝,而戴晚清容貌清麗,腔調柔美,一唱成名。

  百樂門的日子比戲院還要好過,有人服侍,不必卑躬屈膝,而且每日都有富家公子的追捧。但戴晚清並不高興,與其說她喜歡在雲生戲院的日子,倒不如說她是記掛雲生戲院的那個人。

  葉申真的對她很好,從來沒有人對她那樣好過。

  葉申送了她錦衣華服,給了她書香門第的身世,她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從國外舶回來的,最後還把她捧成了百樂門最紅的明星。

  當然也有旁人對自己好,但戴晚清只覺得葉申好,那是第一個對她好的人。

  至於旁人,根本無法與之比較。

  葉申就是戴晚清命里的光。戴晚清一直朝著光走,沒有想過要停下腳步。

  總有人說,戴晚清在恆城算不得頂尖的美人,雖然清秀可人但性情太過寡淡,全然沒有大明星該有的意氣風發。只是那副泫然欲泣、我見猶憐的模樣,任誰都難以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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