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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穡不大敢正眼看雲裳,摸摸鼻子:「我、我想與姑娘說兩句話,能否借一步……」

  這位竊玉偷香的世子爺名聲在外,奚家姐妹看見他就如見了那浮浪子,不約而同淺皺瑤鼻,礙於來者是客沒法表現,大都轉身避開。

  只有年齡最小的奚六娘留在原地,圓潤的眼帶著凶氣一眨不眨盯著他,一副替華家小姐姐護場子的模樣。

  雲裳沒有動,平靜地看著他,一雙翦水的秋眸乾乾淨淨。

  郝穡更訕了,他早知華小姐有那位爺惦記,為著自己的小命兒哪敢胡來,奈何這些日子一閉上眼,浮現的便是華雲裳的昳麗風采,想起的便是那沁人心尖的甜香。

  整整三個月九十日千餘個時辰啊,他連半個其他女子的影子都沒想過!這正常嗎,這在他十二歲嘗知人事後的歲月里,根本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突然變鍾情的他能怎麼辦,他也十分絕望啊!

  可偏偏心知那位煞神的女人自己肖想不得,郝穡快被折磨瘋了。

  「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想請姑娘……」

  雲裳聽得半真不真,眼梢流轉間忽瞟見流水席外走過一個清秀男子,神色緊張地低著頭,似乎有些眼熟。

  等記起這人是誰,雲裳心裡忽悠一下,從送嫁開始的那股子不安刺破粉飾的殼子淌出來。

  顧不得郝穡,她轉頭佯若無事問奚府的小姐:「貴府今日請了哪家的戲班?」

  「戲班?」這話把奚六娘問得一愣,誰家娶親請戲班呢,又不是耍戲供人樂。雲裳一見她這個表情便明白了,起身扶住韶白的手。

  郝穡不知她怎麼了,靴尖下意識向前碾了碾,沒敢唐突。

  「姑娘?」韶白的手心被握得疼。

  雲裳說不出話,始記起聖壽宴上,那奚小將軍過御道引眾女青睞喧囂,唯有阿宋盯著戲台,如痴如醉。

  方才那清秀男子,正是德馨大公主府上養的唱小生的伶人,以他身份,本不該出現在這裡……

  皎皎曾戲言,宋金苔經日到她家蹭戲,為那唱小生的著迷……

  痴迷話本的阿宋平素最愛幻想的,是纏綿風流夢,一世一雙人……

  「我不放心阿宋,」她額角突突跳著對韶白低道:「快和我去瞧瞧,別叫人看出破綻。」

  郝穡目光痴痴地追隨華雲裳的背影,與此同時,府門口儐相唱聲:「攝政王殿下到!」

  ·

  身為聿國公小姐的好處,便是她一個未出閣不沾親的姑娘出入新娘內苑,雖不合規矩,但礙於這層身份,加之能言會笑,也一路沿著紅綢彩燈行至洞房外。

  長廊三四折,奚家備的這處喜房地界似乎有些偏轉了,不大像正廂格局,不過雲裳此時被更大的疑雲籠罩,沒餘思留意這些。

  ——那個名伶出現在這裡,究竟只是巧合,還是阿宋真異想天開地要……

  貼著大紅喜字兒的柳格雕門外立著一個婆子守著,看見位畫裡走出來的嬌小姐過來,嚇了一跳。

  「給嬤嬤道乏,我得了前頭太太的允過來瞧瞧新娘,怕她一個人待著緊張。」

  說著話,雲裳側耳留意屋裡動靜。韶白拈出一錠銀子放在婆子手裡,那婆子猶豫了一時,也就應了。

  雲裳給韶白使個眼色留在外頭,將房門推開一道縫,在守門嬤嬤看過來之前快速闔上。她的心砰砰直跳,一轉頭,猛跳的心瞬間靜止。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這作死的姑娘,膽子包天了!

  宋金苔一身喜服已脫在床上,身上的青布小廝衫穿了一半,連逃跑的窗扇都支好了。方才她聽見門外的動靜幾乎嚇死,猛然見雲裳進來,當場就哭了。

  「阿裳,求你別說出去。」

  「你瘋魔了!」雲裳不敢高聲,快步走過去劈頭就罵:「你可想好了退路、如果敗露如何是好?怎麼就敢和一個戲子私奔!」

  「為何不可?」宋金苔不知阿裳是如何猜出來,索性認了,無聲淌淚:「阿裳也瞧不起戲子麼?到底誰規定小姐就不能和梨園子弟在一處,杏官他對我百般溫柔,關心我的點點滴滴,他對我好,這輩子我只認定他了!」

  雲裳柳黛蹙成一團,現在這麼個情況,隨時會有人進來發現。她深吸一口氣,看著阿宋眼睛,低而快速道:

  「藝農工商,百戲伶娼,說到底都是為了討生活,在我眼中人人平等,並無什麼瞧不起。」

  甚至她以為,連父母媒妁也失偏頗,禮教殺人更要不得。

  「可阿宋,我們不論其他只論你,你可確認你口中那人品性如何?好,就算他對你好,你們今天逃出奚府,逃離京城,你們今後怎麼過活,要過一輩子被人追捕的生活嗎?

  「他能繼續唱戲養活你嗎,就算你能過清簡的日子,可一個出挑的伶人身邊什麼權貴豪紳都有、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他身邊帶著個如花美眷,他是否有能力護好你?這些你都考慮清楚了嗎?」

  宋金苔呆呆地張著嘴巴。

  雲裳這些肺腑言語,沒有一句關乎她的名聲,她的門庭,沒有一句數落她不知廉恥,給家門蒙羞,她每一句,都在剖析自己今日之後,能不能過得好。

  憑著一腔血勇做出逃婚決定的宋金苔,沒有思考過這些。

  「阿裳……」宋金苔有些悲涼地看著她:「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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