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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裔那一腳踢得不輕, 他雖將那天之事嚴嚴實實摁了下去,沒有半分閒言落在雲裳身上, 但東西兩宮不會就此罷休。

  嗅到端倪的御史台耿介不畏死, 上書直言攝政王:恣行兇忒, 卑侮王室, 拳心叵測。

  罵聲剛離口, 六月初十蜀道沙平縣就發生了特級地震, 地震過後又起瘟病, 如此,坐下了攝政王德薄逆天的口實。

  東宮黨揪住此事大做文章,結果一扭頭, 得知人家汝川王府派去的親信早早地將沙平百姓轉移到敞闊的地方,人根本沒傷到幾個,再一轉眼,外任的巡撫宋寧就放糧施藥一通操作,把流離的百姓安頓得妥妥噹噹。

  時機恰好到跟事先算準了似的。

  宋寧是攝政王右遷的直系屬隸,人家不但順利地督竣錢塘水堤,還神不知鬼不覺趕到百里外的縣城救民於水火,這一來,風言隱隱倒向攝政王一方。

  這些事不過發生在數日之間,就在這個肯綮上,婉太后甩出這樣一道賜婚旨意。

  宋家已經亂了。

  宋府上下前腳恭送走傳旨的巽使,宋金苔其後便吵嚷不嫁,說逼她嫁就是逼她死!宋老夫人氣得肝顫,誰也沒鬧明白她為什麼,宋玉痕在旁撥火:

  「老祖宗,孫女說什麼來著,妹妹人大心大,心裡頭藏著人呢。孫女嘗見她繡了帕子交給丫頭子帶出府,那是給誰的呢?」

  一句激起了千層浪,宋金苔跪在地上一味啼哭,等同默認。雲裳再去晚一步,宋老夫人就要動家法了。

  「阿裳……」宋金苔看到救星一樣淚眼婆娑。

  「宋老夫人請息怒。」雲裳徐徐見禮:「小女子在家中甫聞宮中之訊,一則替二姑娘高興,二則向貴府道喜,一時顧不得什麼便如此沒頭沒腦地來了。想來阿宋也覺得太過意外,一時失了狀,若老夫人信得過,不如讓我與阿宋說說話。」

  一番言語清婉得體,宋老夫人不由打量起這位聿國公府新近接回京的嫡小姐。

  宋老夫人自然聽說了在宮宴上,太后與太子對這姑娘的一番態度,如今親眼見到此女氣質談吐,果然千日燒香不如一朝見佛。

  這位公候小姐,不論乍觀細看,都是那雲想衣裳花想容,鍾靈毓秀全在她一人身上了。

  老太太賣小姑娘面子,請華小姐好生勸一勸她這不靈通的孫女,「如能皆大歡喜,老身承姑娘的情。」

  「不敢。」雲裳施了一禮,就要將哭腫眼的阿宋扶起來。半天沒插上話的羅氏心裡不痛快,近前一步道:「母親,這畢竟是宋家的家事……」

  雲裳在宮宴上見識過羅氏母女那番算計,對她們全無好感,語氣楚謖一變:「哦?原來是家事,而非國事嗎?」

  「請恕小女子見識淺薄,旨意是太后娘娘親自下的,貴府未裁嫁衣,倒先打起人來,這副作態給誰看?是對太后的懿旨有什麼不滿意呢,還是對未來姑爺奚氏有何不滿?貴府人口眾多,若有隻言片語的閒話走漏了出去——」

  殺人不在刀,誅心才可怕。羅氏被這不輕不淡的敲打刺得心裡發毛,看這聿公府姑娘護人的姿態,竟擺明一副:她是我的人,誰敢動她試試。

  好張狂,連羅氏這正經的親娘在婆母面前都不敢保這個本,她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怎麼敢……

  羅氏的聲音不由尖利:「華小姐休要亂扣帽子,分明是這沒臉的丫頭——」

  「夠了。」

  宋老夫人出聲打斷,瞥了上不得台面的媳婦一眼,對華雲裳客氣地道聲「有勞」。雲裳頷首,一路護著阿宋回到她院子裡。

  ·

  宮裡賜下的妝奩錦帛盡堆在屏牖邊,丫頭們打水來為二姑娘卸鐲勻面,雲裳看阿宋樣子可憐,親手擰了帕子幫她拭淚。

  試問了一句「那人」是誰,宋金苔才幹的淚痕又打濕,掩面不語。

  雲裳只當少女藏春,並不覺得是什麼錯事,嘆息一聲,便也不追問了。

  宋金苔卻拉過她的手,像握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阿裳,我的心已經許了人……求你幫幫我吧!我不想嫁給別人,父親外任未歸,祖母一味看重家門榮耀,母親想借著我攀高,家裡頭沒有人管我的死活,我能求的只有你了!」

  炎炎仲夏,鮮花著錦,女子聲里淚里,唯有一片悲涼。

  雲裳被這樣的眼神蟄了一下。

  她如何不知,這樁婚事擺明是前朝制衡,對奚滎一個男子妨礙不大,可阿宋被當作一顆棋子嫁過去,從此囿於那方後宅,又有幾分幸福可言?

  何況阿宋心有所屬,眼下強逼她嫁人,只怕要毀了她。

  「好阿宋,莫哭,你哭得我心都亂了。聽我的話,擦擦淚,你先靜下來,不許糟踐自己的身子。」

  其他事由我來想辦法。

  最解燃眉之急的辦法,莫過於退婚。

  退皇室定下的婚姻,又談何容易。

  華年聽過女兒的話也是搖頭,「太后在攝政王手裡吃了虧,有心找回場子,自食其言恐沒那麼容易。即使爹為你進宮走這一趟,怕也無果。」

  有一樁事雲裳尚不知曉——華年因太子欺負他寶貝女兒發了大怒,近日連斷四府道多處水路漕運,想必這會兒宮裡的絲綢貢物、鮮果新茶都快供應不上了。

  大楚首富,報復也有報復的豪氣。

  太后又如何?還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著他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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