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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山還想說什麼,看見老爺的神態,默然退下。

  華年望著空蕩的廳門方向,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往華蓉身上疑過心,哪怕是剛才聽到老管家的話,他還因維護小女兒而暴怒,可……

  明知自己不該往那方面想,華年仍不由邁步往翠琅軒去。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如墨汁滴進清水,想再恢復原本的澄澈就不容易了。

  翠琅軒的小花庭散發出陣陣藥香,華蓉命人將風爐搬到陰涼處,自己扇蒲扇盯著火上的湯藥。

  華年原本只想在暗處瞧瞧,見到這一幕,關心的本能占了上風,走出去問:「蓉兒身子不舒服嗎,這是熬什麼呢?」

  「爹爹。」華蓉連忙見禮,又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到身後,靦腆笑道:「不是我,是我看姐姐身子弱些,想燉些補品給姐姐。方子給崔醫士看過的,都是些滋陰補氣的甘平之物,加了冰糖,想來姐姐怕苦也用得下了。」

  華年一時不知說什麼是好,目光一轉,在華蓉藏起的手腕上發現了幾處燙紅的水泡,心裡又是疼惜又是愧疚。

  蓉兒這柔順的模樣,就和當年第一次給自己繡荷包一樣,笨手笨腳地針尖戳了手,也不言語一聲,還一味擔心自己嫌棄她的手藝。

  華年惱火自己方才生出的那一丁點懷疑的念頭,有些不敢直面天真的女兒,囑咐了幾句便留不住腳。

  將出寶月門時他又停住,回頭道:「謝璞上門那日,都聽到了?」

  華蓉的臉色頓時蒼白。

  那個夜晚落地的碎瓷,仿佛又一次扎進她心口。

  「那小子不是個東西,你只當他放屁就是,爹來日必為吾兒尋著良配,蓉兒,不許傷心。」

  華將軍就是不講道理,敢欺負他女兒,他能把洛北第一才子埋汰成狗屁不是。華蓉低頭掩住情緒,「蓉兒明白的,姐姐勝我萬千,那般君子,是蓉兒般配不上。」

  華年沒想到華蓉會這麼想,愣了一下,想告訴她想岔了,他也不會把雲裳許給謝璞,這時前頭突然傳稟,有自姑蘇來的遠客拜訪,華年便沒及得解釋,至前廳會客去了。

  「姑娘、姑娘,撲蓋兒了。」

  華蓉望著父親離去的方向發怔,經束秋提醒,轉向泡沫翻滾的藥爐,冷眼看了兩息,扇子一把甩到地上,聲平如線,「乏了,你看著吧。」

  正要回屋,小丫頭傳報:「王夫人來了。」

  打扮得花蝴蝶一樣的婦人打著絹扇進院,瞧出華蓉神色不對,連忙關懷:「我的兒,這是怎麼了,誰惹你不痛快了,與姨媽說說?」

  華蓉滿腹計較,卻不能對心無宿物的王氏吐露,勉強拿天熱沒胃口應付過去,換過話頭問:「集賢院這幾日不是休學嗎,似乎好幾日不曾見表哥了。」

  「嗐,別提那個書讀呆的現世報了。」一提起這個王氏就來了氣。

  華蓉奇怪,張表哥從來儒和順從,是個不知忤逆為何物的為人,「怎麼了?」

  王氏見問,便揮退小丫頭子,掩扇低道:「也不知幾輩子沒見過世面的,那日你表哥下學過來,在大門口碰上棲凰院那位,當下就成呆頭鵝了,這幾日總在我耳邊念叨,你說這個不上進的東西,可不是豬油蒙了心!」

  華蓉心念一動,眸光泛起微微漣漪:「說起來,表哥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吧。」

  「可說是呢,」王氏愁得嘆氣,「可說句到家話,那枝頭的鳳凰,是我們這門戶能攀得起的嗎,便想一步青雲也不敢往那兒想啊。」

  「是啊……」華蓉微笑附和著,又想起那個夢魘般的夜晚,她自幼欽慕那人親口說的:若無華雲裳,娶華蓉又如何。

  原來她自視矜嬌,在別人眼裡,不過是個退而求其次的角色。

  若無華雲裳……

  眼珠森黑的女子喃喃自語:「事在人為啊。」

  有人攀上青雲,一步登天。

  有人跌落泥溷,碾入塵途。

  ·

  「阿嚏。」

  雲裳在白礬樓上打了個噴嚏,竊藍連忙擋在風口,擔憂道:「可是姑娘的風寒沒好利索?」

  「都快五月的天了,我倒是泥人兒捏的。」雲裳好笑,她屋裡的大大小小快趕上她爹了,尋常咳嗽一聲兒都能大驚小怪半天。

  此處臨窗觀景甚好,灑樓的紫蘇魚和金絲肚羹也是一絕。白皎皎由中牽錢,約了容九與她在此見面。

  她曉得這不太合規矩,不過無論江南還是京北,她也不怎麼守規矩就是了。

  至於為什麼對一個萍水相逢的人放心不下,雲裳給自己解釋,畢竟人家前前後後護了你兩次呢,就算為了義氣,也該禮尚往來。

  ——才不是因為他長著一張妙色評上從未出現過的,品相唯一無二的臉。

  我何嘗是那麼膚淺的人了?

  嗯,沒錯,這就是義氣。

  她所在的獨間兒臨梯,候了約摸盞茶功夫,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拾階而來。

  腦海浮現那對宛如墨鉤的眉眼,雲裳的心跳有些興奮。

  嗯,義者志也,志勇行人氣血,心跳快是正常的、正常。

  心裡胡亂念叨著,敲門聲已在耳際,竊藍應了一聲,來者輕輕推門而入。

  雲裳轉頭,下一刻就看見一張與想像截然不同的臉。

  容九的臉是無品無相,而眼前這人,非但有品有相,還是卓然傲世的天品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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