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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庾晚音:「最後一句是他說的還是你加的?」

  林玄英:「……」

  林玄英:「是我加的。」

  知縣府里一片死寂。

  無人出聲時,隱隱的震動從腳下傳來。城中的大部隊出動了。

  庾晚音與林玄英對峙的當口,一旁的將士等不住了,走來低聲問:「將軍,是否先將這些袖中弩分發給大軍,下令備戰?」

  林玄英站在書櫃陰影中,沒有答話,挑眉看著庾晚音。

  於是房內所有人都看向庾晚音。

  無形的潮水席捲而來,將她推向高處。她張了張口,數萬人的生死掛在她唇齒之間。這一次不是演習,也沒有失敗的機會。

  她站在政權的終點與起點,在大風起處俯瞰洪流。境隨心轉,因緣生滅,日升月降,江山翻覆,全憑她一念。

  而她的身前已無一人擋著。

  此即至高,無上。

  她無法自控地一陣顫慄,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敬畏,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庾晚音在這一刻忽然領會了「孤家寡人」的意思。或許每一個走到最高處的人,都曾路過這個拐點。或背離,或捨棄,撒開一雙緊握的手,投身於一片浩瀚的虛無。

  可為什麼是自己?為什麼偏偏是她這麼一個又懶又弱、平生樂趣只是擠在地鐵上看點小說的社畜,掉進了這個世界,站到了這個位置?

  面前這道題,本該由聖賢垂問,由千古豪雄作答。現在老天爺卻硬是把答題板塞到了她手中。

  既然非要問她……

  庾晚音突兀地笑了笑。

  那她的答案是:她全都要。

  「林將軍。」庾晚音道,「陛下命你聽令於本宮,對嗎?」

  林玄英和巨人們都是一頓。

  庾晚音既然當眾逼他表效忠,就意味著她即將給出的命令,他們多半不愛聽。

  林玄英低頭與她對視著。與初遇時那個養尊處優的寵妃相比,此刻的她蒼白消瘦,眼下有淡淡的紺青色暈影。

  匪夷所思的是,這卻反襯得她的五官更明艷了。上揚的眉峰,猩紅的眼角,唇邊似有若無的弧度,既嫵媚,又威嚴。

  仿佛過了許久,他跪地道:「願為娘娘效犬馬之勞。」

  皇宮大殿。

  滿朝文武噤若寒蟬,只有膽子大的才敢驚異地抬眼瞟一下。

  夏侯泊的輪椅停在空蕩蕩的龍椅旁邊。他歪坐其上,垂眼看著眾人:「陛下被妖后所害,沉疴難起,只得命本王代理朝政。諸位可有事要奏?」

  他現在的樣子實在可怖,半顆腦袋都纏著紗布——北舟那一槍不僅崩掉了他的一邊耳朵,也毀了周圍的皮膚,破相是肯定的了。

  更嚴重的是那兩條綁成了粽子的腿。那天在邶山腳下許多人都瞧見了,他的雙腿被落下的巨石砸了個結結實實,拖出來的時候形狀都變了,不知骨頭碎成了多少節。

  為了保住這兩條腿,太醫院的老頭子已經換了三波,目前看來希望仍是渺茫。而且,粗通醫理的臣子心中都在犯嘀咕:這麼嚴重的傷,是有可能引發膿毒血症而身亡的。

  即便如此,他頂著慘白的臉色和盈額的冷汗,居然還要堅持上朝。

  這男人的權欲簡直大到了瘋狂的程度。

  也可能他本就是個隱藏的瘋子,比夏侯澹還瘋。

  但即使是心中清楚他謀權篡位的臣子,也只敢低著腦袋不吭聲——大殿之外,他那支叛軍還在四處巡邏,鎮壓一切膽敢反抗的力量。更何況在都城之外,還有三支大軍正在趕來。

  這個人執掌大權是遲早的事,何必平白搭上自己一條命呢?

  夏侯泊又催問了一遍,幾個老臣戰戰兢兢地上前,報了些無關痛癢的地方小事。

  未等他開口,忽然有人朗聲道:「臣有本要奏。」

  李雲錫昂首闊步走出了隊列。

  當日邶山腳下,邊軍剛剛撐起巨石,將雙腿被砸爛的端王拖走,大地就突然開始震盪。

  地動山搖,土石迸裂,即使是最訓練有素的將士也摔得東倒西歪,全場幾乎無人站立。

  在那一片混亂中,山上的李雲錫等人卻奇蹟般保住了性命。追殺他們的兵士被震了下去,他們幾個卻牢牢抓著樹根躲過一劫。

  待他們連滾帶爬地逃下山,夏侯澹和夏侯泊都已經不見了。只能看到數駕馬車在叛軍護送下,朝著皇宮的方向匆匆遠去。

  也正因此,眾臣心中始終有個疑問。

  而李雲錫將它問了出來:「敢問端王殿下,臣等何時可以面聖?」

  第57章

  殿上的夏侯泊垂眸望向李雲錫,眼中一片陰冷。

  然而李雲錫當初不怕夏侯澹,此時更不會怕他,甚至宛如站到了舞台中央,一臉英勇無畏地回望過去。

  對視幾秒,夏侯泊似乎是想露出一個微笑,結果只牽動了半邊臉的肌肉,笑得分外猙獰:「本王剛剛說了,陛下重病,需要靜養。而且妖后還流竄在外,誰也不知道她會使什麼妖法禍亂朝綱,宮中近日還是防備周全些為好。因此,本王不敢讓可疑人等面聖。」

  他將「可疑」二字咬得很重,目光陰惻惻地掃過幾名大臣。

  當日邶山兵變,文武百官慌亂之中,都下意識地朝各自選擇的陣營逃去。也正因此,不少隱藏的擁皇黨都暴露在了端王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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