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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他明天會去邶山,然後就不會再下來了。說到這個,永兒也幫我出出主意?」
燭火上方,又一條字跡浮現:「燕人行刺。」
拼圖補上了最後一塊。
庾晚音面無表情,連手指都停止了顫抖。她穩穩拈著字條湊近燭火,將它燒成了青灰。
恰在此時,暗衛也沖了進來:「城中傳信,燕國人殺了護衛,不知所蹤。」
庾晚音並不驚訝,起身輪番打量那幾個暗衛,只覺得腦子從未轉得如此快過:「你們調得動禁軍麼?」
暗衛面面相覷:「沒有陛下信物,禁軍恐怕不會買帳。」
庾晚音:「我猜也是。禁軍被端王買通了,貿然去通報,反而會驚動他……」她閉了閉眼,「都換上便服,我易個容,我們出城。」
暗衛:「娘娘?!」
庾晚音簡略道:「燕人是去行刺的,端王的人在暗中相助。」她已經沖向妝奩了,「還傻站著幹嘛,換衣服啊!」
暗衛也慌了:「屬下奉陛下之名保護娘娘,陛下說若有危險,決不能讓娘娘上山,否則讓我們拿命相抵。況且娘娘不會武功,就算上了山……」
庾晚音什麼也沒說,從袖中抽出一物,指向一旁的木桌。
在他們頭頂上方的高空,鉛灰色的雲層中,落下了第一滴雨水。
一線銀光墜向一無所覺的大地。
「砰」的一聲巨響,在深宮中炸開。
第36章
秋季里不常見的悶雷一陣陣傳來。
哈齊納擠在出城的人流中,額上忽然一涼,一滴秋雨濺開。
走在他前面的婦女抬頭看了一眼天,撐起了一把傘。
圖爾一行穿著從大內侍衛身上扒下來的衣服,男人尚能湊合,女人卻明顯穿得不太合身。但倉促之下,也只能如此,至少好過他們原本的裘衣和畫裙。所幸因為這身制服,沿途的百姓也不敢多朝他們看。
眼見著隊伍越來越短,即將走出城門,守城的侍衛朝他們望了過來。
圖爾已經扯掉了那把假鬍子,但身高無法作偽,通身的煞氣也不能完全收住,站在他面前如同山嶽壓頂。
守衛:「……」
圖爾低頭對他晃了晃令牌,冷冷道:「有要務在身。」
那守衛的目光掠過他身後的眾人。
哈齊納等人半低著頭,默默攥緊了武器。
卻不料那守衛只是掃了一眼,便行禮道:「請。」
眾人屏著一口氣,仍不敢放鬆,規行矩步地出了城門,錯過了守衛目送他們的眼神。
等他們走遠,那守衛轉身便去求見禁軍統領:「大人,那些人已經放出城了。」
趙統領深吸一口氣:「你說什麼人?」
守衛不解:「大人?」
趙統領的鼻尖滲出些冷汗:「我可不曾吩咐過你。今天什麼事也沒發生,聽見沒?」
守衛一凜,忙道:「是。」
這個趙統領大名趙五成,正是當初被端王扶正的那個趙副統領。端王抓住了他的把柄,逼著他與自己合作,之後設計暗殺了統領,由他取而代之。之後他借著職務之便,常為端王搞點小動作。
趙五成本質是個草包,平生從未真正打過一場仗,見風使舵、渾水摸魚倒是一把好手。也正因此,禁軍在他手下一天比一天懶散,內部早已被蛀空了。
端王在醞釀些什麼,他心裡多少清楚,卻不敢點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心腹放幾個人出城,便是他能做到的極限了。如果端王逼得再狠些,拉他共謀大計,即使他迫於淫威答應了,也使喚不動手下的禁軍。
趙五成回身點了一炷香,暗自祈願端王不要失手,即使失手了,也別把自己牽扯進去。
他算盤倒是打得很好,邶山之事,成則皆大歡喜,敗則明哲保身。
趙五成找來幾個心腹:「看緊了風向,隨時通報。」
心腹:「通報什麼?」
趙五成怒道:「……有什麼風吹草動,都得通報!」
他得及時決定,自己是要救駕,還是救駕來遲。
雷聲滾滾,頭頂的雨聲由小漸大,越來越密集。
楊鐸捷坐在轎中搖搖晃晃。轎子是人抬的,沿著神道拾級而上,一路登上邶山。
這原本只是座荒山,如今山上立了座享殿,又圍著享殿建了齋戒駐蹕用的下宮。本是氣象巍峨的建築,然而被冷雨一澆,掩映在森森林木間,倒透出了幾分鬼氣來。
楊鐸捷被晃得頭暈,東倒西歪地下了轎。雖有侍從站在一旁為他撐傘遮雨,但雨腳亂飄,還是很快濺濕了鞋襪。
楊鐸捷打了個寒噤,狼狽不堪地抬頭望去。前面那兩位不愧是天家,走在這樣的雨中,愣是步履端莊,神色從容。
太后眼皮都不眨地道:「果然是好地方。」
夏侯澹面不改色:「母后喜歡就好。」
負責督建的官員在一旁點頭哈腰:「好雨知時節,正是聖人的恩澤到了。」
楊鐸捷:「?」
太后心裡早已罵了無數句晦氣,然而此時說什麼也要把夏侯澹留在城外,硬著頭皮道:「那就陪母后走走,也讓欽天監的人看看風水。」
天家認證算命先生楊鐸捷:「……」
他被打發過來時,上司是這麼解釋的:「千秋宴籌備得好,陛下和太后都很滿意,你能說會道,又通五行八卦,以後這種場合交給你最是合適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