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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繼後沒有開恩調走夏侯泊,卻調來了更多庶出不得寵的皇子。

  可想而知,每個同窗都成了「繼後哄太子高興」的道具。在所有人眼中,張三都與繼後牢牢綁定,情同親生母子。

  張三有時會想,孤立太子有許多種方式,繼後選擇了最激進的一種,或許是因為當年墮胎之後,早就恨上了所有皇子吧。

  那女人當時還沒料到,這五毒俱全的尚書房裡,最終會養出一隻超越自己的蠱。

  夏侯泊身上的血痕淤青一天比一天多,望向張三的目光卻一天比一天收斂。現在他的臉上已經徹底沒有仇恨的影子了,眉眼溫文爾雅,微笑謙恭有禮。他是那麼討人喜歡,所有被虐待的皇子都團結到了他的身周。

  張三不信命。

  他試過在夫子訓誡同窗時挺身而出,據理力爭。老邁的夫子一臉惶恐地對他行禮,請他息怒,隔日卻變本加厲地抽人。他的抗議成了拙劣的做戲,在眾皇子嘲諷的注視下唱著紅臉。

  他試過自己給所有同窗帶飯,以圖緩和關係。他親自挑選了豐盛的膳食與點心,親眼望著宮人裝入食盒,帶進尚書房。然而同窗們打開食盒,入目的卻儼然是糟糠。

  有暴躁的皇子忍無可忍,當場摔碎了食盒:「太子殿下真是深情厚誼啊!」

  「三弟。」夏侯泊一拍那皇子的肩,示意他冷靜,隨即彬彬有禮道,「多謝太子賞賜。」

  張三:「我沒有——這不是——來人!」

  端食盒的小太監跪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張三怒罵他時,眾皇子又露出了觀看自導自演的嘲弄目光。

  張三百口莫辯,腦袋疼得像要裂開,一腳踹翻那太監:「到底是誰指使的你,說啊!」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夏侯泊恰在此時溫聲道:「這閹人罪不至死,還請殿下寬仁。」說著積極地把糠吃了。

  張三站在原地,只覺得渾身發冷。

  剛才短短一瞬間,他捕捉到了小太監與夏侯泊交換的眼神。

  在他過家家一般琢磨著「緩和關係」的時候,夏侯泊已經學會栽贓陷害、收買人心了。

  他還試過連續半月稱病不出,索性不去尚書房。

  這時候,對他不聞不問的繼後卻又出現了,一臉關切地坐在他床邊:「澹兒,陛下聽說你不僅懶於讀書,還想盡辦法折辱同窗,正在發怒呢,你快去給他磕頭認錯吧。」

  張三氣得肝疼,實在維持不住那張乖覺懵懂的面具了,瞪著她冷冷道:「折辱他們的究竟是誰,相信母后比兒臣清楚。」

  繼後訝然道:「是誰?說出來,母后為你做主。」

  張三:「……」

  張三寫了一封長信,親手塞到了皇帝手裡。

  他用上了全部智商,先是吹捧了一通父皇仁厚,又述說了一番自己與兄弟們的遭遇,閉口不稱委屈,只說自己為父皇憂心,怕他被奸人蒙蔽。

  他沒有等來皇帝的回音。

  出現在他面前的依舊是似笑非笑的繼後:「太子啊太子,本宮將你視若己出,未想到你對本宮誤解甚深,實在叫人寒心吶。」

  張三:「父皇他——」

  繼後嗤笑道:「你以為如今的前朝後宮,還由你父皇做主麼?告訴你也無妨,我這一生恨過許多人,但最恨的非他莫屬。」

  張三的心臟停跳了一拍。

  這女人連這話都說了,自己是要被滅口了嗎?

  繼後長長的指甲划過他的臉,一個用力,刺出了一滴血珠:「你若不願與本宮母子同心,自有別的皇子願意。」

  那一刻,張三初次明白了一件事。

  這個故事裡,他是誰,他是怎樣的人,並沒有那麼重要。

  張三撲通一聲跪倒在繼後面前,磕頭道:「是兒臣不孝,兒臣願面壁思過。」

  在他面壁思過的日子裡,御花園那片擺成SOS形的鐵線蓮又到了花期。

  張三一次次地跑去觀察泥土,一次次地失望而歸。直到某一日,他突然遠遠地停下了腳步——花叢下的泥土有了被翻弄過的痕跡。

  張三連鏟子都顧不上拿了,跪在地上徒手刨土,刨出了埋在深處的那隻盒子。

  他用髒污的指甲撬開盒子。自己留在裡面的字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形狀奇異的葉子。

  此後數日,張三一棵樹一棵樹地找過去,終於在深宮某個角落發現了同樣的葉子。

  他又一寸寸地摸過樹幹,最後摸到一個細細的刻字:「丑」。

  深夜丑時,張三繞過熟睡的宮人溜了出來,獨自走向那棵樹。

  一個瘦弱的小宮女正提燈站在樹下,蒼白著臉望著他。

  張三連呼吸都屏住了。

  他小跑到她面前:「……你拿到了我的紙條嗎?」

  小宮女手一抖丟掉了宮燈,猛然跪地道:「殿下饒命,奴婢不知那是殿下之物!」

  張三看著她的反應,心漸漸地涼了一截。

  他猶不死心,試探著對她說:「Hello?」

  小宮女茫然而恐懼。

  張三渾身的血液都在冷卻:「你如果沒有認出那片花叢,又怎麼會想到去挖土?」

  「奴婢……奴婢在那附近的偏殿裡服侍,時常從遠處看見一道人影徘徊,又見那花叢形狀奇異,心生好奇,就挖了挖……」

  小宮女帶了哭腔:「那字條的字形詭異,句意不通,奴婢以為……以為是哪個不太識字的侍衛……奴婢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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