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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或許……只是裝病吧。

  自己對他的身份起疑了,所以他通過示弱來逃避問題。

  庾晚音離開御書房就後悔了。拆穿他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呢?一直以來她努力忽略著他身上的違和感,又何嘗不是在逃避呢——逃避這一刻舉目無親的惶惑與無措?

  謝永兒觀察著庾晚音的神情。她沒想到這庾貴妃是真的不知情。

  這麼說來,皇帝確實病了?

  謝永兒心念一轉,突然面露關切:「貴妃姐姐,你去看看陛下吧。他方才很是難受,似乎說了一句想要找你。」

  方才那被侍衛驅逐的待遇,她可不願獨享。

  庾晚音的反應有些出乎她意料,臉上既無得色也無期待,反倒皺起了眉,像在經歷一番內心掙扎。

  謝永兒唯恐她打退堂鼓,正待再慫恿兩句,庾晚音卻已經上鉤了:「既然如此,我去看看。」

  謝永兒帶著快意目送她轉身離去。

  庾晚音撐起紙傘走入雨中,忽然又回過頭來:「妹妹先在此稍歇,我讓小眉帶你去換身乾淨衣服,等雨停了再將你送回去。謝謝你特意來告訴我此事。」

  謝永兒笑得更明媚了些,緩緩道:「姐姐告誡我別喝避子湯,那份恩情,永兒一直記在心裡。」

  庾晚音:「……」

  不會是真心的吧?

  如今看來,跟那兩個夏侯相比,謝永兒的段位低得甚至有點可愛了。

  庾晚音生出一絲愧疚,黯然道:「想不到,還能盼來與妹妹交心的一日。」

  謝永兒:「……」

  不會是真心的吧?

  難道她上次真的只是善意提醒?

  從她一個古人的角度,確實預料不到有誰會存心拒絕龍種。所以自己那次中毒,純粹是自作自受?

  可是……如果原文裡的心機女主徹底不當惡人了,自己這些未雨綢繆的爭鬥,豈不就變成了單方面的迫害?

  庾晚音已經朝寢殿走去。謝永兒迷茫地衝著雨幕張了張嘴,但終究沒有發出聲音。

  雷聲滾滾,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在侍衛的劍上映出慘白的光。

  侍衛:「娘娘請回吧,陛下誰也不見。」

  庾晚音原本還在躊躇著不願面對夏侯澹,一見這陣勢,心中一慌:「陛下怎麼了?」

  侍衛三緘其口。

  庾晚音的宮燈早已被澆熄,那把紙傘擋不住四面八方潑來的大雨,整個人成了落湯雞,縮著身子瑟瑟發抖:「能否煩請大哥通報一聲,告訴北……北嬤嬤……」

  「庾貴妃?」

  庾晚音回頭。嬤嬤打扮的北舟正要進殿,手中端著一碗甜粥。

  她連忙拉住他,小聲道:「北叔,讓我進去看看他吧。」

  北舟暗含審視地看了她一眼,大約是記起她那日在舟上那句氣壯山河的「干他」,面色略微緩和:「跟著我。」

  夏侯澹整個人都縮進了被窩裡,團成一個球。北舟喊了兩聲,掀開被子將他的腦袋露出來:「晚音來了。」

  庾晚音被嚇到了。

  夏侯澹長發凌亂,面白如紙。他吃力地掃了庾晚音一眼,啞聲說:「謝謝叔,粥先放著吧。」

  北舟識趣地走了。

  庾晚音坐到床沿上,小心翼翼道:「我餵你?」

  夏侯澹做了個類似點頭的動作,緊接著就咬牙定住了,額上青筋突起,仿佛這點幅度的移動都帶來了劇痛。

  庾晚音手足無措地扶住他,又不敢用力。過了好一會兒,夏侯澹自己下定決心支起了身。庾晚音連忙拉過兩隻軟枕墊在他身後。

  她又伸手想去端那碗粥,被夏侯澹攔住了。

  夏侯澹做了個悠長的深呼吸,語氣低柔:「我們談談。」

  「不急這一時,先好好休息……」

  「你猜得沒錯。」他打斷道,「我確實不是什麼總裁。」

  夏侯澹:「穿來之前,我是個不入流的演員,跑了很多年龍套都沒混出頭。」

  庾晚音錯愕地看著他。

  這倒是可以解釋他扮演暴君時的以假亂真。

  「但只是這樣的話,你何必特意騙我?」

  「不是故意騙你。當時你自己猜我是總裁,我就順勢認下來了。」

  「為什麼?」

  夏侯澹笑了笑,雙唇毫無血色:「我這個人,運氣一向不佳,所以一穿進來,第一反應就是要死在這個鬼地方了。然後你就出現了,像天降救星一樣,手握劇本,志在必得,一來就熱火朝天地計劃著絕地翻盤……看著你的時候,我才覺得我還有希望。」

  他閉了閉眼,喉結困難地滾動了一下:「我害怕失去你。一旦發現我是這樣無能的失敗者,你就會離我而去吧。你一走,我就完了。」

  庾晚音不知所措地沉默了一會兒:「……跟我想像中不太一樣。」

  「嗯?」

  「我還以為,你會背負著什麼深沉的秘密。」

  夏侯澹沒有讓自己停頓半秒,輕柔地笑了:「看來這破演技終究還是有點用。」

  他嘆了口氣,坦然看著她:「但你現在知道了,我沒什麼勝算。那端王就算是紙片人,手腕也勝過我百倍。所以那句承諾依然有效:如果你選擇離開,我完全理解,不會阻攔。」

  他歪在枕上,眼神像一隻無害的大狗。

  這是在以退為進吧,庾晚音想,是為了讓我感受良心的譴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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