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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晚音強迫自己收回目光,走向船艙角落。

  爾嵐縮成一團坐在那裡,拒絕了暗衛的包紮,面容緊繃地盯著地板。

  庾晚音脫了自己的外衣,披到她肩上:「還好麼?」

  爾嵐驟然抬頭,面露戒備。庾晚音安撫地笑笑,用最小的聲音說:「沒事的,擋一擋。」

  爾嵐便也笑了笑。

  夏侯澹一直背靠船壁站著,若有所思。

  待學子們包紮了傷口,喝下熱茶,神色鎮定下來,他才開口道:「方才潛伏水中的刺客已經全死,即使偷聽到了船里的對話,也傳不出去。諸位又做過喬裝,端王應該無從得知你們的身份——但朕也不敢作保。若他查出朕今日見了誰,恐怕諸位的名字已經上了他的暗殺榜。」

  庾晚音與學子們一道抬頭望著他。

  夏侯澹:「經此一役,諸位還想冒險潛入朝堂麼?現在入朝為官,為免引起注意,必須改名換姓,拋卻過往的才名,甚至很長時間不能再回鄉。明年科舉時,朕會另外找人頂用諸位曾經的名字,圓了這個謊。」

  庾晚音心想:這倒是個聰明法子。端王和謝永兒都沒見過這幾個考生的真容,只知道名字而已。如此一來,端王按照謝永兒給的名單去找人時,就會找到幾個贗品。

  夏侯澹話鋒一轉:「若是就此萌生退意,亦在情理之中。只是諸位已經得涉機密,朕不能放爾等自行歸鄉,萬望諒解。」

  李雲錫摸著脖子上紫黑的指印,整個人都萎靡了不少:「那陛下要如何?像方才那樣亮劍殺我麼?」

  夏侯澹笑道:「不會。朕會找個遠離這片泥淖的地方安置你們,也不強迫諸位出謀劃策,行謀士之實。諸位只需安心讀書,待都城局勢穩定,無論是誰坐穩那個皇位,你們仍會是清清白白的可用之才。」

  幾個學子面面相覷。

  片刻後,回宮的馬車上。

  夏侯澹:「手還疼麼?」

  庾晚音隔了兩秒才搖頭:「北叔的傷藥很好。你呢?」

  「我也還行。回去再用酒精沖一下吧。」夏侯澹沒發現她的情緒異常,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你覺得端王是怎麼回事?」

  庾晚音:「是紙片人。」

  「這回篤定了?」

  「嗯。我剛才冷靜下來,就想明白了。」

  庾晚音:「他沒有更高視角,才會同時派人去了AB兩地,而且明顯沒預估到北叔的戰鬥力。他選擇在我們面前殺人,原本就是為了威懾吧?若說連敗北都是算計好的,我是不信。今天這一出鎩羽而歸,不僅長他人志氣,還讓我質疑他的實力,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對你倒是挺有好處的。」

  最後一句說得意有所指。

  臨別之前,夏侯澹那一席話說完之後,幾個學子無一例外,全部選擇了入朝為官。

  原文裡就很激進的李雲錫和楊鐸捷帶頭,較為沉穩的汪昭和爾嵐隨後。最後是岑堇天:「草民時日無多,等不起了。」

  就連庾晚音都沒有預想到,今日的談話會如此順利。

  雖然損失了一個學子,但夏侯澹得到了所有人的忠心。

  望著他們眼中昂揚的鬥志,庾晚音的激憤反而漸漸冷卻了下去。

  太順利了。

  順利到不可思議。

  夏侯澹:「確實,有了這幾個幫手,燕黍就可以引進了,經濟問題也有人出主意了,往後終於不是我倆對坐拍腦袋了……」

  庾晚音坐在他對面掙扎幾秒,還是開了口:「澹總。」

  「嗯?」

  「端王作為紙片人,能掌握我們行蹤,只可能是有人泄密。但今日我們的行程只有北叔和暗衛知道,而他們在原文裡都忠於你到最後一秒。學子們赴約前根本不知道你是誰,也不可能泄密。那麼……」

  夏侯澹沉思道:「我也在想這件事。不過,原文裡的端王也沒這麼不擇手段吧?他作為男主順風順水的時候,並不需要當惡人,結果我們來了,境遇改了,他不也變了麼?」

  庾晚音慢慢收回了目光:「你說得對,看來要慢慢排查了。」

  會是夏侯澹自己引來端王的嗎?

  甚至還有另一個問題:岸上那人真的是端王嗎?

  有沒有可能,端王自始至終都被蒙在鼓裡,只去了A地,而B地湖中發生的一切,都是夏侯澹自導自演呢?

  犧牲一個紙片人,換來更大的利益……畢竟他在宮裡的時候,似乎也沒把紙片人的命看得多重。

  可是,就算她庾晚音今日焚香沐浴原地升天當了聖母,紙片人也還是會死的,而且是成千上萬地死。死在旱災里,死在戰火中,死在端王上位的道路上。

  為了阻止那一切,現在死一個杜杉,或許……

  庾晚音掌心一陣劇痛,才發現那隻手無意識地攥緊了拳。

  她心中生出一股無由的惱怒。自己還沒找到正反證據呢,居然先就為夏侯澹開脫起來。

  說到底,她第一步就不該對夏侯澹懷有真善美的期許。社畜是不會要求同事真善美的,這種期許通常是誰對誰的,她不想知道。

  北舟今天被端王看見了身手,為了混淆視聽,又重啟縮骨功切換到了女人模樣,成了貴妃殿裡的新嬤嬤。

  夏侯澹對外獨寵謝妃的新人設不能崩,沒有陪他們回貴妃殿。庾晚音獨自重新處理了手上的傷,隨便扯了個理由應付驚慌的小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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