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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樂心頭一震,忽然從這地方找到了久違的歸屬感。

  這才是屬於鐘山的色彩。

  他心裡隱約明白什麼,繼續順著長廊往前走,越走越是灼熱,擺脫了外面的冷,藤蔓越來越多,許多早已經消逝的植物顯現,翠色的藤上垂著無數靈果。

  紀樂恍惚覺得自己回到了萬年前,因為貪玩偷偷回來,而燭陰正在地心等他。

  纏纏的水聲傳來,能在地心而不乾涸的,只有天河聖水。

  紀樂忍不住笑了。

  他就知道燭陰不會不管他的,即便是千年萬年,也不會真的拋棄他。

  這裡是他原本的住所,而燭陰將這裡封存,是遺留給他的家。

  卻沒想到有髒東西趁他沉睡,鳩占鵲巢。

  一瞬間,紀樂什麼都想清楚了。

  甚至包括接下來,他將會看到什麼。

  長廊明亮,藤蔓像是燈,閃爍著光芒照亮室內,穿過長廊,是巨大的圓形空間。

  無數的藤交織,最中心的底端,就該是紀樂的床。

  但現在已經沒有了床,只有巨大的棺材,蘇諾與棲語被捆在一起,與那棺材緊緊貼在一起,半人高的青綠色蜘蛛吐著白絲,將一切事物籠罩在絲網之下。

  透過蜘蛛網,能看到什麼東西正躺在棺材裡,許多與先前所看到一樣的怨鬼散在棺材周圍,醉生夢死的吸食著棺材散出的黑色煞氣。

  紀樂看著棺材裡不成人形的虛微真人,忍不住笑了。

  白啟明走到這裡,已經耗盡了力氣,他坐在長廊盡頭喘著氣,手指發顫著指向棺材,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這裡煞氣極重,他再次靠近,已經無法再走出去。

  但白啟明仍然在盯著他,紀樂心知肚明,沉聲道:「我會遵守承諾。」

  白啟明眼底的光慢慢滅了,枯瘦樹枝般的手忽的落下,咽氣了。

  緊接著他的魂魄離體,不受控制的飛向棺材,那孱弱的魂魄吸入煞氣,痛苦的嚎叫,又驚起周圍的怨鬼,被一擁而上撕扯吞食。

  紀樂靜靜看著,沒有絲毫的反應。

  這就是白啟明應得的惡果,而被惡鬼分食只是第一步,白啟明殘餘的魂魄會成為怨鬼,最終得到更殘酷的報應。

  果然,只剩下一魂一魄的鬼殘破不堪,跟著其他怨鬼開始渾渾噩噩的吸收煞氣。

  他看了一會兒,棺材中終於傳來聲響,半人半鬼的虛微真人坐起身,用渾濁的眼珠盯著紀樂:「你來了。」

  紀樂用手指輕輕轉動腕上的手環,輕輕鬆鬆的從粗壯的藤蔓上走過去,他有些嫌棄那隻蜘蛛,在不遠不近的距離停下:「原來是你。」

  虛微真人輕笑,他摸了摸自己的半腐朽的臉:「你竟然還記得我。」

  當然會記得,紀樂沉睡萬年,其中醒來就只見過一個人。

  可他想不到,當年與他交談的小道士,竟然會是個可恥的賊。

  虛微真人像是很開心:「好久不見。」

  紀樂覺得他非常噁心,嗤笑:「你真是個厚臉皮,偷了我這麼多東西,還有臉和我說好久不見。」

  虛微身上掛著件道袍,他的身體已經被煞氣腐蝕嚴重變形,像是腐爛扭曲的屍體堆在一起。

  紀樂的笑容更加戲謔:「怎麼樣,我的靈力好吃嗎?」

  「很好,非常好。」

  虛微竟然還要笑,他趴在棺材邊,垂眼摸了摸棲語的頭髮:「你覺得他怎麼樣,這是我研究出最好的法器,多虧了他,我才能繼續接收你的靈力。」

  紀樂眯起眼:「他不是法器,是活生生的人。」

  「你錯了,他是我一手製造的。」

  虛微眼神帶著冰冷的慈愛:「為了變成最好的法器,他受了很多苦,前世死時,他掙扎了整整七天七夜,怨氣衝天,我將他的魂魄埋在黃泉水裡,他竟然也撐了過來,所以我為他選了個好日子,迎來新生。」

  他的話語溫柔,可每一個字都讓人不寒而慄:「孟婆湯是個好東西,一碗下去,他就能尊敬親切的跟在身邊喊師父,當年我『死』的時候,這孩子還哭了很久。」

  紀樂只覺得他可怕:「傅予深,你曾經也受過苦的。」

  棲語頭頂青黑的手頓住。

  傅予深。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叫過他的名字。

  虛微抬頭看向他:「所以我不想再受苦。」

  他冷凝的神情很快消失,笑的詭譎:「是你賜予我新生。」

  紀樂怎麼也無法將當年背著行囊的小道士與面前的惡魔關聯。

  那時候紀樂以為他們是好朋友,孤身呆在空寂的鐘山太可怕了,傅予深的到來讓他很高興。

  他身邊沒了一切熟悉的影子,但傅予深會和他講話,說說外面的世界,教他學習現在的文字,也會說起他的煩惱。

  傅予深是個道士,且是個沒什麼天賦,只會悶頭研究陣法的小道士。

  小道士自小到大吃了很多苦,又被師門排擠,戰亂時被推出去面對妖物,躲到鐘山才撿了一條命。

  紀樂忽然覺得奇怪:「所以你接近我,也是設計好的,就像棲語一樣?」

  傅予深搖了搖頭:「因為你,我的命運才有了轉機。」

  他不精其他道術,卻是個難得一見的陣法天才。

  可笑的是偏偏他那一脈的道宗最看不起陣法,以符籙為尊,視他為偏門歪道,他的師父甚至叱他心術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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