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他痛苦地說道:「我不會再和任何妃嬪親近,也不會有後嗣了。」

  這份絕望的心事,傾吐得如此徹底而不真實。

  李月河並不相信。或許江承光現在是這樣想的,除了愛,他還有深深的負疚。已死者還魂來到面前,在一段時間內,對於虧心的那個人,的確是莫大的衝擊。

  可他將來究竟能堅持多久,又真能為這份荒誕的歉疚,江山不傳親子麼?

  她並不相信,卻也不去質疑。

  只平靜地說:「聖上願意怎樣,便怎樣。立儲大事,當與朝臣商議,和臣妾無關。」

  「你沒有聽明白朕的意思麼?」他啞聲喚住她,「朕是說,未來的天子,放在你的膝下,記為皇后之子,也由你養著,同喜鵲兒一齊長大。」

  若真要挑宗室子,太大的已經定型,太小的看不出好歹,總歸是六到十一二歲間。這年紀接到宮裡,確實需要養母。

  而江承光的言下之意,是希望她能做未來天子的母親,希望她即便在他死去之後……也能被新的天子發自內心地敬重和親近著。他強行將她留下,也終歸為她考慮了所有的後路。

  可李月河回道:「聖上抬愛,臣妾實無此心力。」

  養一個孩子,不是那樣簡單的事情。她見過許多不妥的父母,就連自己也未必做得好。若她要做一個母親,一定給孩子全部的愛意和安全感。

  縱然皇帝一片好意,現在的李月河精疲力盡。

  她支撐著照顧喜鵲兒長大都不易,又如何分出心力給一個新孩子。

  「怎會沒有心力?」江承光有些著急,「阿河,你不要看輕自己。你品性出眾,又識大義,由你養的孩子,朕最是放心不過。這不僅是朕的私心,也是為了江山社稷。」

  「聖上若執意,可將孩子交由寧妃——」

  李月河頓了頓,她心裡終究對鍾薇有所懷疑:「寧妃如不穩妥,也可以交由其它妃嬪。宮中時日漫長,妃嬪們無所事事,知道聖上的指望,必然會用心教導皇子。」

  「許多妃嬪也是才華出眾,遠比臣妾更能給孩子教誨。」

  「但她們雖會用心教子,卻必然將孩子教得極為親近自己。難道她們會真心希望太子去親近你這個皇后麼?等到太子登基——」他想要說下去,但李月河並不關心,只得強行扭轉。

  「況且,比起所謂的才華,朕以為更加緊要的是心地品性,而阿河必然是能教好的。」

  「臣妾實在無此心力。」

  她再度推辭,又言:「聖上非要培養一個可靠的孩子,何不養在自己身邊?」

  「朕身邊?」江承光愕然,旋即連連擺手,「朕怎麼行,從沒這樣的事情……」皇子素來都是宮妃撫養,哪怕抱養的也是,怎麼有皇帝親自帶著的道理。

  「為何不行?」李月河反問,「是祖宗規矩麼?本朝無此先例,但也沒有禁止。若作為將來的太子,早早跟在父皇身邊,耳濡目染,居移氣,養移體,不是正好麼?」

  她談起正事來,仍是公事公辦,略帶嚴肅,卻讓他眼眶發酸。

  江承光有些窘迫道:「不是如此,朕哪裡會養孩子?」他神色茫然,「朕是做過幾回父親,但孩子哪裡帶過。哪怕有身邊人照料起居,可是朕怎麼養得好?」

  「幾個皇子皇女,朕都沒有親自養好。哪裡會照顧新的孩子呢?」

  李月河便明白了。江承光和她是一樣的理由,擔心沒有足夠的心力培養好孩子。

  她默然許久,道:「聖上。」

  他聞言,怔然去看她。李月河身著貴妃形制,年輕的臉上是端靜至極的神情,卻在提到孩子時,略略有了一絲動容之意。她道:「大定皇帝英明神武,開國定鼎。」

  「可是細論起來,今日的種種,不能歸咎先帝,卻也與他有種種關係。是先帝縱了家父之心,亦是先帝對聖上處處不滿,刻意抬舉傅北來作比,才有了聖上待我的刻意親近……」

  她舉起一隻手,止住他急欲脫口的解釋:

  「歸根結底,先帝或許是英明天子,但他並不是一個好父親。」

  李月河望著他,和江承光那種用盡全力描摹容顏的目光不同,她只是平淡地望著他:「聖上如今是難以與先帝比擬,但是有些事情,聖上可以做得比先帝更好。此間種種,皆因先帝立太子又懷不滿,頻頻斥責,甚至引得人心動搖而起。聖上為何要蹈此覆轍呢。」

  她長嘆一聲:「自古帝王長於宮妃之手,雖情況各異,不能同論。但君父本也不該只做裁判,他也該去教誨自己的孩子。臣妾與聖上走到今日,已經無話可說,但與生父之緣,都是單薄。」

  「聖上當年怎樣在意先帝的冷落輕視,如今既然要選太子,那便不該讓太子再嘗一遍。聖上將太子帶在身邊,同起同臥,悉心教誨。使太子感到安全,不必和旁人作比。使太子承接政務,不必匆忙接手。使太子亦做人子,有天倫之誼。如此……」

  「往昔悲劇或仍會重演,但至少於此,可全盡心力,可稱無愧。」

  江承光細細思來,只覺她所言所語,乍聽離經,實則無不有理。且太子若由他親自教養,與他情分深厚,屆時自然會聽從他的遺願,尊重皇后。

  遂心中一輕,應道:「此言有禮,朕會慎重考慮。」

  李月河微微點頭:「聖上能有此意,臣妾便已放心了。」

章節目錄